许广才冷哼一声：“没有。”
“就这些吗？”他问。
温艺玫低下头，声音颤颤：“还……还有一些没画好。”
“那你就在这儿画，画好了吃饭！”
“啊？”温艺玫不解：“可是爸爸，我要写作业。”
“写什么作业！写作业顶个屁用！”他把纸笔拍在桌上：“快点画！”
温艺玫被吓哭了，但她没法反抗。
小小的手拿着画笔，一点一点在卡纸上描摹。
她从周五的晚上，画到周六晚上，纸张铺了满地。
妈妈这几天出差，她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等她实在坚持不了的时候，许广才才随意地把肯德基外卖丢在桌上。
“吃完继续。”
他看了眼日历和手表，好像很急。
温艺玫边哭边吃完。
平时最喜欢的肯德基，现在完全吃不下去。
但是她肚子又好饿，只能随手往嘴里塞。
“爸爸，我想睡觉……”
许广才瞥了她一眼，许是觉得这种状态画出来的画也不好。
就点头允许。
温艺玫上了床，乖巧地自己盖好被子。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好害怕……”
哭着哭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可似乎下一秒一睁眼，就看到许广才站在床边叫她。
天还没亮，可能只是睡了几个小时。
她不愿起床，但也不敢说，只是扯着被子瑟瑟发抖。
许广才直接把她从被子里拎了出来。
“睡够了，别偷懒，装什么矫情，和你妈似的，起来继续画！”
小小的温艺玫，突然就不想哭了。
那一瞬间，她想通了。
她从记事起一直在等待的父亲，根本不爱她。
她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她。
虽然她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逼她画这些画，但她不想配合了。
温艺玫开始胡乱画起来。
脑子里想的是青绿色家黄色的配色，就在纸上用黑色和褐色。
脑子里想的是蓬松的公主裙，轻盈飘逸，就在纸上给人物套上离谱的垃圾袋。
她的笔下诞生了一种不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暗黑风格。
那大片黑色里的几抹暗红，像是一把捅进人物腹中的利刃。
将她满腔的恨意和不解，尽数宣泄。
许广才没给她好脸色，等他看到这些画的时候，大发雷霆。
他狠狠扇了温艺玫一巴掌。
“你在乱画些什么！”
温艺玫从椅子上摔下来，稚嫩的小脸被打肿了，她舔舐着自己嘴角的血腥味，咬着牙没说话。
狠狠瞪着他。
“给我重画！”他又拎着她回座位。
“我不画。我要等妈妈回来。”
这句话好像提醒了许广才，他看了眼时钟，意识到出差的温婉随时都有可能回家。
她很疼温艺玫。
他也知道，温婉是个疯女人。
便没再管犟着的温艺玫，自顾自去她房里，把她满柜子的布娃娃装进了垃圾袋。
那是温艺玫的心血。
每一个娃娃身上穿的，都是她亲手设计和剪裁的衣服。
眼泪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知道力量悬殊，妈妈回来前，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原地。
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抱住了许广才的腿。
“爸爸，我求求你了，不要扔小玫的娃娃，这些都是小玫最喜欢的……求求你了。”
“我错了，我好好画，爸爸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可是无论温艺玫再怎么恳求，都无济于事了。
许广才踢开她。
拿着好几袋娃娃和所有的稿纸，上了车。
他再也没有回来。
温艺玫失去了所有。
一个原本就不着家的父亲，她无所谓。
但那些设计……那些画……
她好难过。
加上后来温婉甚至要因为被盗走画稿而责怪她。
以至于后来很久很久，温艺玫都没能拿起画笔。
她不怪妈妈了。
当初是她害怕妈妈伤心，所以并没有把许广才虐待自己的事说出去。
她只是说自己摔了一跤。
只是说爸爸拿走了她所有的画稿和娃娃。
可那个男人，拿着她的设计，逆袭成了知名服装设计师。
可笑。
温艺玫从坟前起身，轻轻抹掉眼角的泪。
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只会画画的八岁小女孩了。
许广才，你等着。
欠我的，你都要还回来！
……
温艺玫进了门。
玄关内还是一样冷清。
她忍不住想起自己当初在这里抱住许广才的画面。
一阵落寞。
可当她的脚，穿进那双被摆得恰到好处的拖鞋，脸上又忍不住浮现一丝微笑。
“江老师，我回来啦！”
她带着些兴奋，本以为会在饭点看到在厨房忙碌的江砚文。
可今天厨房里却一点烟火气都没有。
明明在玄关看到了他的鞋呀？
温艺玫鬼使神差地去了江砚文的房间。
这间房原本是许广才住的，所以她不愿意涉足。
站在门口，仿佛一开门就会见到许广才那张狰狞的脸。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温艺玫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了半掩着的房门。
眼前的景象，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透明的玻璃柜里……
全都是她的娃娃！
是她当年被许广才拿走的那些。
还有她之前放在妈妈坟前的那一个，也被捡回来，安然地放在床头边。
她走过去起，这娃娃明显被擦拭过，还带着一股温暖的阳光味。
拿着娃娃，温艺玫走向那墙柜子。
里面每一只，她都有印象。
这只，是她在花园的草地上画出来的；那只，是她参加幼儿园手工比赛时做的……
回忆涌上心头，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
这些娃娃，是她儿时的梦想。
她曾经以为许广才把它们都扔了。
但看到他的展，还有知名品牌和他的联名服装，她一下就认出了自己的设计。
她不知道江砚文是怎么拿回这些娃娃的。
买来的？偷来的？还是抢来的？
她只知道许广才不会轻易答应。
他是怎么和许广才交锋的？
他有没有被为难？
他是不是花了很多钱？
他不会求那个男人了吧？
温艺玫好感动，也好难过。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温艺玫擦掉眼泪，转身面对江砚文。
“江老师……”才说一句，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谢谢您，谢谢您帮我把这些找回来。”她带着哭腔，扑到江砚文的怀里。
江砚文满眼心疼，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有些尴尬。
因为……他现在没穿衣服。
温艺玫也是后知后觉，才意识到江砚文这是刚洗完澡出来。
此时他只有下半身，围了一条浴巾。
而她现在……
整张脸正埋在他裸露的胸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