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陆十安是再组家庭的姐弟，后来又都被抛弃了。
在他惶恐哭泣的时候，我抱着他承诺，“别怕，我给你一个家。”
后来，我们磕磕绊绊牵着手长大，他越来越耀眼，而我却双腿瘫痪，成为一个累赘。
为了我，他不再当天上的星，放弃了最爱的演艺圈，整日整夜当我的拐杖。
有一天，他的对手和他最喜欢的导演合作了，而我却失禁在床，弄脏了他一身。
他抱着我哄着我，说，“没事，别怕。”
当他蹲在厕所里洗床单衣服，我费力地在地板上爬到他身后。
想跟他说一声“对不起，你走吧”的时候，见到的却是他猩红着眼眶，狰狞着面目，用刀子扎透了床单。
口中着了魔的念叨，“江亦初，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我愣住。
在他生日那天，我在我们的小家里用刀子划烂了手腕，祈祷他得偿所愿，余生幸福。
1
陆十安在阳台打电话。
差不多一个多小时了没动过地方。
能看出来他的身体绷得像张拉满的弓，指节因为用力握着手机而泛白。
偶尔传来的细碎话语里，藏着压抑到极致的不甘。
我躺在床上，腹部的坠胀感越来越强烈，神经不受控制的颤抖顺着脊椎蔓延，可我咬着牙忍了十分钟。
我知道这个电话对他有多重要，秦时明导演的新剧筹备了三年，是他盼了好久的机会，不能因为我搞砸。
“凭什么？！”
突然，陆十安的怒吼划破寂静。
我吓得浑身一缩，生理上的不受控瞬间爆发，恶臭的气味像潮水般淹没了整间屋子。
一瞬间，我紧紧闭上眼睛，心如死灰。
又失禁了。
又要给他添麻烦了。
陆十安猛地回头，目光撞进我慌乱的眼底。
我清清楚楚看到他瞳孔里翻涌的愤怒、憋屈，还有一丝濒临崩溃的歇斯底里。
可下一秒，那所有激烈的情绪都像被按下暂停键。
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过来，手掌轻轻落在我的头上，声线温柔得像错觉，“没关系的，小猪，不怪你。”
“对不起。”我动了动干裂的唇，嗓子哑得像砂纸摩擦。
他这样刻意的温柔，比直接的指责更让我心酸愧疚。
陆十安笑着摇头，手脚麻利地掀开被子，动作轻柔地给我换干净衣物。
可我腰部以下毫无知觉，连微微抬一下腿配合他都做不到，温热的污渍还是蹭到了他的衬衫上，晕开一片难看的印记。
他的动作顿了顿，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却还是维持着笑意，“没事，洗一洗就干净了。”
等终于把我收拾妥当，他抱着脏床单和衣服往厕所走去，连自己沾了污渍的衬衫都没来得及换。
我的眼泪顷刻间决了堤，顺着脸颊滑进枕头里，湿了一大片。
我想抬手擦一擦，却觉得自己连流泪的资格都没有。
厕所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我能想象出他的模样——
那个曾经被导演夸赞“手是用来拿最佳男主角奖杯”的少年，此刻正蹲在狭小的卫生间里，用那双干净修长的手，一遍遍搓洗着沾了我排泄物的衣物。
我忽然想起，有一次他给我洗床单时，手因为长时间浸泡在凉水和刺激性清洁剂里，起了大片大片的红疹。
又痒又痛。
他却把手藏在身后，笑着对我说，“姐，你看，我今天演技有进步吧？演一个手受伤的人演得像不像？”
我当时信了，还笑着夸他。
后来才发现他偷偷在半夜抹药膏，疼得龇牙咧嘴也不敢出声。
他本该站在聚光灯下，接受鲜花和掌声，而不是被我困在这几十平米的小屋里，日复一日地与脏污、疲惫为伴。
不能再拖累他了。
这个念头像种子，瞬间在心底生根发芽。
我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从床上翻下来。
2
“砰”的一声闷响，膝盖磕在地板上，疼得我眼前发黑。
可厕所里的流水声更大，他没听见。
我顾不上疼痛，用胳膊撑着身体，一点点朝着厕所的方向爬去。
一下，带着钻心的疼。
我想告诉他，十安，你走吧，去追你的梦想。
又一下，掌心磨得发烫。
我想对他说，我放你自由，不用再守着我这个累赘。
再一下，再一下……指甲缝里嵌进了灰尘，可我不敢停。
终于爬到厕所门口时，我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陆十安背对着我，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正狠狠扎进我的床单。
布料被刀刃撕裂的声音刺耳，他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发泄着积压了许久的情绪。
他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眼眶红得吓人，狰狞的面容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嘴里反复念叨着，声音嘶哑得像淬了毒。
“江亦初，你为什么还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啊！”
那一刻，我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在原地，浑身冰凉。
原来，他早就累了，早就厌了。
原来，我自以为是地“给你一个家”，从来都是他挣脱不掉的枷锁。
“你怎么又弄脏了？”
陆十安从厕所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板上的我。
他还没来得及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眼底的戾气尚未完全褪去。
第一反应不是我为什么会摔在地上，而是我又一次弄脏了衣服。
我张了张嘴，想说我不是故意的，想说我只是想放他走，可话到嘴边，只剩下一句苍白无力的“对不起”。
这三个字，他听了太多次，早就烦了吧。
他弯腰把我拎起来抱回床上，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粗鲁，我有知觉的胳膊被他捏得生疼，可我没敢吭声。
“我出去一趟。”
他把我放在床上，看都没再看我一眼，转身就走了，门被关上的瞬间，我仿佛听到了他压抑的叹息。
我费力地从枕头旁拿过他忘记带走的手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一条微博热搜让我怔住——
【秦时明导演官宣新剧，林嘉担任男主】。
林嘉……
是两年前和陆十安竞争同一部电影男主角的人。
当时陆十安凭借过人的天赋脱颖而出，一战成名，而林嘉则成了圈内的笑柄。
自那时起，林嘉就处处将陆十安当作眼中钉，明里暗里使绊子。
可他多虑了，有我这个废物在，陆十安注定走不远。
就在他事业即将起飞的时候，我为了阻止一群人对他下黑手，从高楼坠落，腰椎神经严重受损，从此再也站不起来。
我从没告诉过他真相，我怕他冲动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怕他为了我放弃一切。
可我没想到，我的隐瞒，终究还是毁了他。
现在，林嘉已经能出演秦时明大导演的戏了，而陆十安却还在厕所里，洗着我时常弄出来的脏污。
不怪他崩溃，真的不怪。
手机屏幕上又连续弹出两条微信，备注是“雪儿”。
是任清雪。
当初和陆十安合作过的女主角。
戏里他们是纠缠深爱的情侣，戏外，她看陆十安的眼神里，藏着毫不掩饰的爱慕。
【雪儿：十安，你明明才是最有天赋的那个，不该被林嘉那个小人比下去！现在男二号的位置正空着，是秦时明导演特意给你留的，答应我，你一定要来！】
【雪儿：你有你的路，不该被那个人死死地拖拽在深渊底下。你值得更好的，别再傻了。】
我攥紧了手机，指节泛白。
是啊，他值得更好的，是我耽误了他。
那一年冬夜，寒风刺骨。
为了支付陆十安艺考培训的昂贵费用，我瞒着他，同时打了三份工。
凌晨从便利店下班时，因为低血糖和疲惫，晕倒在雪地里。
是好心的路人用我的手机联系了陆十安。
他疯了一样跑来，脱下身上唯一一件厚外套裹住我，在雪地里背着我跑了整整三公里到医院。
他握着我的手，哭得浑身发抖，“姐，我不考了，我们不考了，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动手打了他一巴掌。
3
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对他说，“陆十安，你敢放弃，我立刻死给你看。”
他愣住了，然后紧紧地抱住我。
我们俩在医院的走廊里，哭得像两个被世界遗弃的孩子。
但是那个时候，我们会给彼此取暖。
可是现在，我们满身的伤，抱在一起，尽是疼痛。
恍惚间，我又想起了很多年前，我们初次见面的那天。
他的妈妈屡次出轨，被赶出家门时，连他这个亲生儿子都不要了。
我的爸爸家暴，妈妈为了逃离，在一个普通的早晨拎着行李箱走了，连句“再见”都没说。
两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跟着各自有过错的长辈组成了新家庭，表面的和谐只维持了一年。
他妈妈再次出轨，被我爸爸捉奸在床，爸爸下了狠手，她反手把爸爸送进了监狱，自己跟着情人远走高飞。
那天是陆十安八岁的生日，比他大三岁的我也很迷茫。
可看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死死咬着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的样子，我还是把他抱进了怀里，笑着哄他，“别怕，我给你一个家。”
他哇的一声号啕大哭，紧紧抱着我的脖子，声音哽咽，“姐姐，一辈子别离开我。”
这是他的生日愿望，这么多年，我一直努力让他愿望成真。
可如今，我要食言了。
因为，他有了新的愿望。
傍晚的时候，陆十安回来了，脸上带着疲惫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屈辱。
我知道，他去试镜了，过程一定不顺利。
昏暗的房间里，他站在床边，无声无息地看着我，眼神复杂，我没办法再装睡，缓缓睁开了眼。
“十安……”
“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会很忙，给你请个护工，明天就过来。”他打断我，语气不容置喙。
听到“护工”两个字，我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半年前的噩梦瞬间侵袭了我的脑海。
那时陆十安得到一个偶像剧的角色，为了不耽误他，我同意了他请护工的提议。
那个护工姐姐看起来温柔善良，在陆十安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会好好照顾我，可他一走，她就变了脸。
她拿开水往我嘴里灌，用针扎我的大腿根，骂我是拖累人的废物，把我锁在黑暗里，被子永远是湿冷的。
可陆十安回来时，她却委屈地抱怨我难伺候，说我故意找茬。
那时我们没钱，护工费是她主动降的价，陆十安只能好声好气地安慰她，回头看着我，神色疲惫，“小猪，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儿心。”
我想解释，可看到她站在陆十安身后幸灾乐祸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怕换个护工，只会更糟。
直到那天，她把我的头按在水盆里，想活活淹死我，陆十安恰好回来，才终止了这场噩梦。
他抱着被折磨得只剩半条命的我，哭得像个孩子，手不避嫌地抚摸着我身上的伤，声音颤抖，“小猪，我再也不会把你交到任何人手上。”
他说过的，可失信的也是他。
“可不可以不……”
拒绝的话还没说完，陆十安的电话响了，是任清雪打来的。
和以往不同，这次他没有背着我接，而是当着我的面按下了接听键。
任清雪的声音带着浓烈的喜悦，透过听筒清晰地传来，“十安，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你的试戏通过了！只要你进组，凭借你的能力，林嘉那个渣子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我看到陆十安缓缓舒了口气，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声线也跟着轻松，“雪儿，很期待和你的再次合作。”
“我和男二号有很多感情对手戏，还有吻戏……”任清雪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羞涩，“总之，能和你一起拍戏，我很开心。”
电话挂断后，陆十安再次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
“姐姐。”他轻轻叫我。
这是最开始他对我的称呼，后来他说要给我撑起一片天，就总没大没小地叫我“小猪”。
如今听到这声久违的“姐姐”，我有些恍惚，忽然觉得这两个字像是我必须承担起来的责任。
“你听到了对吗？”他问，“你为我感到高兴吗？”
4
我点了点头，喉咙发紧，“高兴。”
“那，让护工来照顾你可以吗？”他摸了摸我的脸，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我会经常回来看看你，等我站稳脚跟，就把你接到身边，好不好？”
我闭了闭眼，泪水从眼角滑落，轻轻“嗯”了一声。
他如释重负地笑了，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那天晚上，他显得格外兴奋，絮絮叨叨地跟我说着剧组的事情，描绘着他设想的未来。
他甚至还翻出了我们小时候的相册，指着里面一张我弹吉他的照片说，“姐，等你好了，我开演唱会，请你当特邀嘉宾，你还给我弹吉他伴奏，就像小时候一样。”他
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我们之间所有的阴霾都已散去。
我看着他充满希望的脸，把所有的不安和恐惧都咽回了肚子里，努力对他挤出最灿烂的笑容。
陆十安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甚至没来得及多跟我交代一句。
八点的时候，护工单姨拿着钥匙开门进来了。
她五十岁左右，慈眉善目的，说话嗓门很大，干活也雷厉风行。
帮我解决了生理需求，又喂我吃了顿可口的饭菜后，就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和我互不干扰。
我很庆幸这种相处方式，一个星期过去，单姨始终如一，我也终于能在和陆十安通电话时，真心实意地说一句“你放心，我很好”。
他在电话那头笑得很开心，背景音里传来任清雪的声音，催着他去拍戏，他匆匆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然而，这份平静很快在后来的一个晚上被彻底打破。
夜晚，忽下暴雨，电闪雷鸣。
我被一声闷雷惊醒，刚缓过神，就听到客厅里传来单姨刻意压低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另一道不耐烦的大嗓门被雷声覆盖，我没听清楚，只知道是个男人，且脾气不好。
我瞬间紧张起来，过去的梦魇般的记忆顷刻侵袭了脑海，身上都被冷汗浸透了。
我想给陆十安打电话，手指颤抖着拨通了他的号码。
一遍，没人接。
第二遍，被挂断。
第三遍，电话通了，却是任清雪接的。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耐烦和厌恶，“你有完没完？十安正在拍夜戏，你非得这个时候打扰他吗？是尿床上了还是拉裤子了？都已经给你雇了护工了你还没断奶，非得拖死十安吗？求求你心疼心疼他好不好？”
说完，她直接挂了电话，全程没有给我一句说话的机会。
我愣住了，握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下，手机“啪”的一声掉在地板上。
也是在这时，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浑身酒味地走了进来。
他头发乱糟糟的，满脸横肉，眼神猥琐地盯着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这就是你伺候的那个小瘫子？长得还挺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