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免费

作者:踏秋霜|发布时间:2025-11-17 20:14:26|字数:5605

何卫军中风的电话打来时,我正给孙子喂鸡蛋羹。

儿媳孙蕊接了电话,冷笑一声:“中风?死了没?行了,没死就行。地址发我。”

她挂了电话,看我:“妈,何卫军瘫了。”

我“哦”了一声,继续喂孙子。

“您不意外?”

我笑了:“他那种日子,能活到六十才中风,已经是老天爷客气了。”

孙蕊也笑了:“走吧,妈。我倒要看看,他那个养了二十年的真爱,有没有去伺候。”

1

我和何卫军分居十二年了。

自从儿子何明在上海结了婚,买了房,我就搬过来和他们同住,帮着带孩子。

何卫军?他留在那座小城,守着他那个包工头子的摊子,也守着他的那个秘密家庭。

我们之间,只在过年儿子带妻儿回去时,才会在同一张桌上吃顿饭。

那饭桌上,他永远是高谈阔论的主角,我是端茶倒水的背景。

孙蕊开车,我们到了医院。

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

何卫军躺在病床上,倒是还清醒。

他个子不高,年轻时吃得油腻,早就胖成了一个球,现在中风了,半边脸耷拉着,更显得滑稽。

看到我,他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努力挤出一个笑,含混不清地说:“玉……玉兰,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你心疼我。”

我没说话,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孙蕊去办住院手续。

何卫军的眼睛一直跟着她,看她从包里掏出银行卡。

等孙蕊办完手续回来,他才松了口气,又开始朝我笑:“玉兰,这……这都半年多没见了吧?”

我点点头。

孙蕊可没我这么好的脾气,她抱臂站在床尾:“何先生,医药费押金我先垫了五千。”

“我跟您儿子何明会商量,这笔钱算是借您的。”

“您手底下不是还养着二十多号人吗?工程款结了,记得还我们。”

何卫军的脸一下就涨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中风闹的。

“你……你怎么说话的!”他瞪着孙蕊,“我是他老子!”

“您是他老子,可您没尽过一天老子的责任。”

孙蕊寸步不让,“您是他老子,那您现在躺在这儿,给您那对龙凤胎儿女打电话呀。”

“看看他们是先来给您端屎端尿,还是先来问您要这个月的大学生活费。”

何卫军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指着孙蕊“你你你”了半天,一口气没上来,猛地咳嗽起来。

我站起身,给他拍了拍背。

他缓过劲来,却一把抓住我的手,眼泪都出来了:“玉兰,还是你好……还是你好……”

我把手抽出来,依旧没说话。

跟着孙蕊走了。

2

回去的路上,孙蕊开着车,遇到红灯。

她忽然笑了:“妈,您看见没?他那副样子,真是可怜又可恨。”

不过,他生病了,他那个『真爱』陈梅怎么没来?还不是得给我们打电话。

我摇摇头,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孙蕊,你还年轻。

何卫军这人,就是个无底洞。

别人都躲着走,你还非要凑上去看热闹。

绿灯亮了,车子平稳起步。

孙蕊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妈,我就是不服气。”

“凭什么啊?他拿着您和何明的钱,在外面养女人、养私生子。”

“现在老了,病了,钱花光了,就想起你们了?”

“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我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都深了些:

“傻孩子。”

“何卫军的脸皮比城墙还厚。”

“他年轻时能哄着我,让我省吃俭用,他拿钱去给那个女人买房子。”

“现在老了,他只会更不要脸。”

“他肯定会一边吃咱的,用咱的,一边想办法把最后一点骨血榨干,拿去贴补他那对宝贝儿女。”

二十多年前,我还带着何明住在老家的平房里。

何卫军在市里包工程,手底下管着几十号人,风光得很。

他一年到头不回家,邻居都在背后戳我脊梁骨:“玉兰,你家老何在外面发大财了,可别是被人绊住了脚,男人有钱就学坏,你得看紧点。”

我嘴上不说,心里却慌得很。

有一次,我给何明交了学费,坐了三个小时的客车去市里找他。

好不容易摸到工地,工人都说何老板出去了。

“嫂子,你等会儿吧,老板估计是去见客户了。”

我站在工地门口的尘土里,从中午等到傍晚,腿都站麻了。

何卫军终于回来了,开着一辆黑色的桑塔纳,满面红光。

他这人,吃点好的就胖,圆脸上总是挂着笑。

见到我,他愣了一下,随即笑嘻嘻地拉开车门:“王玉兰,你怎么来了?”

“家里没钱了?”

“我刚结了笔款,你拿一千回去,不够我过几天再托人带回去。”

我捏着那十张滚烫的票子,嘴笨得不知道说什么。

我想问他,为什么不自己回家看看。

又怕他嫌我黏人,嫌我一把年纪了还撒娇。

想来想去,最后什么都没说,灰溜溜地走了。

回家的路上,我遇到了我远房表妹,陈梅。

她守寡多年,一个人带着个女儿,不容易。

她也刚从市里回来,看到我,热情地拉着我:“表姐,你可算来了。”

“我好久没见你了,快,去我那坐坐,我刚买了点排骨。”

“我心里高兴,拉着她聊家常:陈梅啊,你家小雅是不是要考高中了?学习还好吧?”

陈梅笑着点头:“好,好着呢。”

“姐,你家里事多,我知道你忙。”

“改天我带着小雅去看你和何明。”

我心里暖烘烘的。

回去后,我特地托人买了两斤五花肉,又晒了最好的干豆角,就等她们来。

左等右等,陈梅没来。

何卫军答应的下一笔钱倒是先到了,还是托陈梅带来的。

我稀罕得很:“哎呀,怎么这么巧?”

“快进来,正好,我今天炖了肉,咱们一块吃。”

陈梅也不见外,拉着小雅就进了门。

她一进厨房,就看到我挂在梁上的腊肉:“哎哟,表姐,你这腊肉看着就香。”

我二话没说,割下一大块,又让何明去自家菜地里拔几颗青菜。

再炒个土豆丝,拍个黄瓜。

“小雅想吃什么,跟大姨说!”

何明拿着菜刀就跑了出去,他也馋这顿饭很久了。

陈梅在院子里转悠,点完菜,就背着手在外面看风景。

倒是小雅,这孩子特别懂事。

一直在厨房给我打下手,洗菜、烧火,样样都行。

十几岁的孩子,没了爸,家里家外的活儿都能干。

我看着心疼,眼眶发酸。怕孩子多想,我赶紧别过脸去,抹掉眼泪。

3

那年春节,我再三叮嘱陈梅,一定要带小雅来我家过年。

腊月二十九,娘俩来了。

我高兴得合不拢嘴,使出了浑身解数做了一大桌子菜。

忙了三个多小时,刚洗干净手,准备去堂屋喊他们吃饭。

刚走到门边,我就听见陈梅在里面,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又娇又媚的声音说:

“卫军,你看你,胡子都扎到我了……”

我愣在原地。

我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里看。

陈梅靠在我男人何卫军的怀里,身上那股子狐媚气,隔着门板都往我鼻子里钻。

而何卫军,那个一年到头不回家的男人,正笑眯眯地低着头,把玩着陈梅的手。

两人没多说什么,却熟稔得像一对多年的老夫老妻。

这一幕,像一道天雷,正正劈在我头顶上。

我“嗡”的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身子一软,靠在了门框上。

那一顿年夜饭,我忘了是怎么吃完的。

饭后,小雅懂事地去洗碗。

我第一次没有拦着。

我看着满桌的残羹冷炙,一个人坐了很久很久。

我想起我那重男轻女的娘家,想起我那早早过世的公婆,想起我这个不回家的男人。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一步走错了,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这个样子。

这件事,我没敢跟何卫军闹。

但我没有瞒着儿子何明。

后来,何明结婚,我也没瞒着儿媳孙蕊。

孙蕊性子烈,爱憎分明。

听我说完,她当场就把桌子拍了:“妈,您就是太软弱了!”

“这种男人,您还留着他过年?”

“要我,早把他腿打断了!”

我笑着摇摇头。

孙蕊把车开到楼下,停好。

我解开安全带,先上楼了。

读小学的孙子正长身体,放学回来肯定要喊饿,我得回去给他准备点心。

我前脚刚进厨房,孙蕊后脚就进门了。

她换了身衣服,又出门去接孩子。

我忙完了,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

手机忽然响了,把我吓了一跳。

“是儿子何明打来的:喂?妈?”

“您今天跟孙蕊去医院看爸了?”

“他怎么样了……我这就跟公司请假。”

一听他要回来,我赶紧坐直了:“不行!”

“你请什么假?他又死不了。”

“能吃能喝的,这会儿指不定躺在床上,盘算着怎么把他那点家底,全都留给他那对龙凤胎呢。”

何明一时语塞:那……

“我语气强硬地打断他:你下周末不是有项目汇报吗?”

“那个最重要。”

“你爸这祸害,肯定比我活得长。”

“你忙你的,别管他。”

儿子被我最后一句话给逗乐了,又开始逮着我说教。

自从他当上部门总监,这嘴皮子是越来越利索了。

我本来就说不过他,现在更说不过了。

4

周五晚上,孙蕊去机场把何明接了回来。

一家人吃了晚饭,何明洗了碗,擦着手走出来:

走吧,咱们现在去医院看看爸。

路上买点水果、牛奶。

孙蕊看我,我无所谓:“行,都听你的。”

晚上八点多,医院的走廊很安静,灯光昏暗。

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矮胖的黑影。

何卫军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正举着电话,满是胡茬的嘴笑得合不拢:

“……嘿嘿,考上了,考上了肯定要读啊!钱不是问题!”

“你爸……不是,你叔我这别的没有,钱还是有的。”

“你看你何明哥,要不是当年我供他上大学,他能有今天?”

“放心,你们俩的学费,我包了……”

“爸!”

隔着老远,何明就喊了一声。

何卫军吓得一哆嗦,手机差点掉地上。

他回头一看是我们,慌张地把手机塞进裤兜,脸上又堆起笑:“哎,何明回来了?”

“快,进屋坐。”

何卫军的病房是双人病房,另一个床空着。

他一屁股坐回自己床上,何明拉过凳子,坐在他对面。

“刚才给谁打电话呢?”

何明问。

何卫军拿起保温杯,拧开盖子,朝我这边看了一眼,笑嘻嘻地说:“催债的。”

“上个工程的款还没结,他找我要工钱。”

“我哪有钱给他,正跟他扯皮呢。”

病房里暖气开得足,我一坐下就犯困。

不知道过了多久,孙蕊推了推我:“妈,走了,回家睡了。

我迷迷糊糊地跟着他们往外走。

走出病房,何明忽然回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妈,您就没什么话跟我爸说?

他都这样了。

我茫然地看着他。

何明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就看到孙蕊在旁边偷笑,他皱眉:“你还笑?

孙蕊翻了个白眼:“你真信你爸那套鬼话了?

“我刚刚出去转了一圈,护士站的小护士都跟我说了,这几天,天天有个女的给他打电话,一聊就是半个钟头。”

他还宝贝似的,非要躲到走廊外面去接。

何明攥紧了拳头,脸色铁青。

孙蕊笑着公布答案:“我猜啊,肯定是陈梅那对龙一凤一胎今年考上大学了。”

“这大学学费可不便宜,那女的肯定是来找老头子要钱呢。”

十几年前,陈梅守寡五六年,肚子忽然就大了起来。

孩子他爹是谁,众说纷纭。

村里人都对她指指点点。

“肯定是给哪个大老板当小的了,不然她哪来的钱?”

“她就一个女儿,以后老了没人管,肯定是想再生个儿子傍身。”

“那孩子爹到底是谁啊?”

“陈梅天天往市里跑,估计是市里的哪个大款吧?”

流言蜚语传到我这里,我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女人的直觉告诉我,这事跟何卫军脱不了干系。

知道这事后,我做的饭,不是咸了就是淡了。

“何明总问我:妈,你是不是病了?”

“终于有一天,我受不了了。”

我憋着一口气,跑回娘家,又辗转找到了陈梅的住处。

看到她那个高高隆起的肚子,我红了眼:

“表妹,你老实告诉我,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陈梅的眼睛往旁边瞟,不敢看我。

但她随即就挺直了腰杆:

“表姐,孩子是谁的,重要吗?”

“你该高兴啊!”

“你哥有后了!”

“以后有人给他烧纸了!”

“我愣住了。”

陈梅压低声音,拉着我的手,神神秘秘地说:

“我去医院照过了,B超说是对龙凤胎!一儿一女,凑个好字!”

“外面那些人,都嫉妒我。”

“表姐,你得帮我,帮我们老王家留个后啊!”

我脑子里一团浆糊。

可能没读过书的人,就是笨些。

我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帮陈梅遮掩。

龙凤胎,多稀罕啊。

后来生下来,整个医院都轰动了。

陈梅怕孩子被人说三道四,出了月子就搬走了,搬到了何卫军在市里给她买的房子里。

我心里虽然难受,但也替她高兴。

直到有一天,我哼着小调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拎着给何明买的麦芽糖。

一进门,就看到何明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一个我没见过的、包装精美的奶粉罐。

“妈,这奶粉哪来的?”

“何明,这奶粉哪来的?”

我们俩同时开口。

何明指着桌上的奶粉:“爸托人送回来的。

“说是进口的,给我的。”

“妈,你闻闻,好香啊。”

我又看了看那罐奶粉,上面印的都是我看不懂的洋文。

我鼻头一酸,眼泪“唰”地就掉下来了。

何明慌了:“妈,你怎么了?你别哭啊!”

我忽然就明白了。

何卫军,他根本不是什么忘了给我儿子买奶粉。

他是把他所有的父爱和金钱,都给了另一对儿女。

留给我和何明的,只有残羹冷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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