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隔壁,住着一个公认的完美男人。
他英俊、多金、体贴,亲手为妻子种下了一整院的红玫瑰。
小区里所有女人都羡慕他太太,说她嫁给了爱情。
只有我知道,那片美得惊心动魄的玫瑰花圃下面,埋着不止一具尸体。
而我,似乎就是下一个。
1.
“我说老陈,我怀疑我邻居是个杀人犯。”
我压低声音,对着手机另一头的老片警陈立说这话时,人正趴在二楼书房的窗帘缝后面,心跳得像打鼓。
手机里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麻将声,夹杂着陈立不耐烦的嚷嚷:“你小子又看什么犯罪小说看魔怔了?胡说八道什么呢!”
“真的!我亲眼看见的!”我急了,声音都有点发颤,“就在昨晚,半夜两点,他……他在他家后院,埋了一个人形那么大的麻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是陈立更不耐烦的声音:“人形麻袋?张扬,你是个写小说的,能不能别把你的职业病带到生活里?人家半夜给花园施肥不行吗?你家住一楼啊,看得那么清楚?”
“我家住二楼!他家院子没遮挡,我看得一清二楚!”
“行了行了,”陈立敷衍道,“没凭没据的别瞎猜。你邻居谁啊?不就是那个模范丈夫周牧吗?人家夫妻恩爱,是咱们这片儿的标杆,你少给人泼脏水。”
说完,电话那头又响起了搓麻将的声音:“碰!胡了!给钱给钱!”
电话被直接挂断。
我拿着手机,看着窗外那片开得异常妖艳的玫瑰花,浑身的血,“唰”一下就凉了。
2.
我叫张扬,一个有点社交恐惧症的自由撰稿人。
说白了,就是个常年窝在家里的死宅。
我的生活两点一线,除了出门买菜,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间书房里度过。
而我最大的娱乐,就是透过这扇窗,观察我的邻居——周牧。
周牧大概三十五六岁,是一家上市公司的CFO,长得比明星还周正。
他老婆林雪是个全职太太,温婉漂亮,两个人站在一起,简直就是“岁月静好”这个词的活体广告。
可我观察了他整整半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比如,周牧有洁癖,洁癖到变态的程度。
他家的垃圾袋永远是系得最整齐的,而且我从来没在他家垃圾里见过剩饭剩菜。
再比如,他老婆林雪,好像从来没有自己一个人出过门。
无论是去超市,还是在小区里散步,周牧永远像个影子一样,亲密地挽着她的胳膊。
那与其说是恩爱,不如说是一种……监视。
最让我毛骨悚然的,还是他那个花园。
那片玫瑰花圃,红得像血。
周牧宝贝得不得了,隔三差五就去松土施肥。可他用的肥料,总会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腻中带着一丝腐烂的怪味。
一开始,我以为是我的错觉。
直到昨天深夜,我赶稿口渴,下楼喝水,无意中往窗外瞥了一眼。
月光下,周牧穿着一身黑衣,正费力地把他那个号称从德国进口的、死贵的肥料袋,拖到玫瑰花圃的中央。
然后,他解开袋子,从里面滚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肥料。
那是一个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的、人形的、正在微微蠕动的东西。
我当时吓得差点叫出声,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看着周牧熟练地挖开一个深坑,把那个麻袋扔了进去,再一层一层地把土填回去,甚至还细心地在上面铺好了草皮。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视线精准地,朝我所在的窗户看了过来。
我们之间隔着几十米的黑暗,但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在笑。
2.
我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看见我了。
他绝对看见我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窗边弹开,一把将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我冲到墙边,“啪”地关掉了书房所有的灯,整个人缩在黑暗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那个晚上,我一夜没睡。
我不敢开灯,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甚至不敢再靠近那扇窗户。
耳朵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
隔壁院子里是不是有脚步声?
他是不是……已经站在我家门外了?
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冷静,张扬,你可能只是看错了。他可能只是习惯性地抬头,那个笑,也许只是一个巧合。
可我骗不了自己。
那个眼神,那种笑容,分明就是在对我说:
“我看见你了。”
4.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精神恍惚。
我不敢出门,甚至连外卖都不敢点。
我怕开门的时候,会看到周牧那张带笑的脸。
一上午,我就像个惊弓之鸟,竖着耳朵听隔壁的动静。
隔壁很安静,安静得可怕。
没有夫妻俩的笑谈声,没有林雪弹钢琴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就在我稍微松懈下来,以为自己真的只是神经过敏时——
“叮咚——”
门铃声毫无征兆地响起,吓得我魂飞魄散。
我手里的杯子“啪”一声就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谁?
这个时候会是谁?
我蹑手蹑脚地挪到门边,心提到了嗓子眼,凑到猫眼上往外看。
一张英俊的、带着完美微笑的脸,瞬间占据了整个视野。
是周牧。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休闲装,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花盆,正耐心地站在我家门口,嘴角上扬的弧度,和昨晚那个笑容,一模一样。
5.
我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开门!绝对不能开门!
可周牧好像算准了我在家,他没有再按门铃,而是抬起手,用指关节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门。
“咚、咚、咚。”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我的心脏上。
然后,他那富有磁性的、温和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进来,清晰无比:
“张扬,在家吗?我是隔壁的周牧。”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笑意:“我看你昨晚工作到很晚,早上送你一盆花,提提神。”
我的冷汗“刷”地就下来了。
他果然知道了!他就是在警告我!
我死死地咬着嘴唇,不敢出声,祈祷他赶紧走。
可他还在继续说:“这盆玫瑰,是我花园里开得最好的一株,刚从土里移出来的,新鲜得很。你不开门,我就先放你门口了。”
说完,我从猫眼里看到,他弯下腰,把那盆花轻轻地放在了我的门垫上。
然后,他直起身,冲着猫眼的位置,又露出了那个让我头皮发麻的笑容,转身,不紧不慢地走了。
6.
我足足在门后站了十分钟,才敢哆哆嗦嗦地把门拉开一条缝。
门口,一盆开得滴血的红玫瑰,正静静地立在那里。
花盆的托盘下,压着一张小小的卡片。
我颤抖着手,拿起那张卡片,上面是周牧龙飞凤舞的字迹,只有一句话:
“谢谢你,帮我一起照看花园。”
7.
那盆玫瑰,像个催命符一样摆在我的客厅。
我不敢碰它,更不敢扔掉。
我总觉得周牧就在某个我看不见的角落,微笑着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扔掉它?那不就等于在告诉他,我心虚,我拒绝了他的“邀请”吗?
那后果会是什么?
我的后院,是不是也缺一捧上好的肥料?
一连三天,我都把自己锁在家里。
窗帘拉得死死的,靠着囤积的泡面度日。
我不敢上网查任何关于“失踪人口”的新闻,我怕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东西。
可恐惧就像沼泽,你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
到了第四天早上,我终于撑不住了。
再这么下去,不等周牧动手,我自己就先疯了。
我必须做点什么。
我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重新爬回了书房的窗前,小心翼翼地,拉开窗帘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缝隙。
阳光很好,周牧的花园里,林雪正穿着一条漂亮的白色连衣裙,坐在秋千上看书。
周牧就站在她身后,温柔地帮她推着秋千。
两个人有说有笑,男的英俊,女的温柔,画面美好得像一幅油画。
我愣住了。
林雪……她不是……
难道是我看错了?昨晚埋下去的,真的只是一袋肥料?或者是什么宠物猫狗的尸体?
我死死地盯着林雪,想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可她看起来那么幸福,那么安详。
那笑容,根本不像一个刚刚经历了生死恐惧的人。
一个荒唐的念头冒了出来:难道,我真的只是写作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
8.
这个念头,像一根救命稻草,让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
也许,我真的需要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我换好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准备出门去离家三公里外的超市买点补给。
为了避开周牧家,我特意选了小区的另一条路。
可命运就像一个恶劣的编剧,总喜欢安排一些你最不想看到的剧情。
就在我快要走出小区大门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奔驰缓缓停在了我的身边。
车窗降下,露出了周牧那张无可挑剔的脸。
“张扬?出去啊?”他笑得和煦如春风。
我心脏漏跳了一拍,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啊……是啊,周先生,出去买点东西。”
“正好,我送雪儿去她妹妹家,顺路捎你一程?”他说着,指了指副驾驶。
我下意识地往副驾驶看去,林雪正坐在那里,也微笑着冲我点头。
她的笑容很甜美,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眼神里,似乎藏着一丝……哀求?
是我看错了?
“不……不用了,不麻烦了,我走走就当锻炼了。”我语无伦次地拒绝。
“客气什么,邻居嘛。”周牧的语气不容置疑,甚至已经开始解安全带,好像准备下车来“请”我。
我头皮一炸,哪还敢拒绝。
“那……那就麻烦了。”我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钻了进去。
9.
车里的空气很清新,飘着一股淡淡的柠檬草香薰味。
但我却感觉自己像被关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铁盒里,几乎要窒息。
一路上,周牧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聊着天,从我的工作聊到最近的天气,语气自然熟稔,仿佛我们是多年的老友。
我全程僵着背,含糊地应付着。
而坐在副驾驶的林雪,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
车开到一半,经过一个路口,红灯。
周牧停下车,很自然地将手搭在了林雪的肩膀上,轻轻摩挲着。
这是一个很亲昵的动作。
可就在他手放上去的那一瞬间,我清楚地看到,林雪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就在这时,周牧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一条推送新闻弹了出来。
我眼角的余光无意中扫到,瞳孔骤然收缩!
【本市新闻:25岁女子瑜伽馆下课后离奇失踪,警方已介入调查……】
新闻下面,配着一张女孩的证件照。
那张脸,我很眼熟。
一个星期前,我亲眼看到这个女孩,开着一辆红色的mini cooper,进了周牧家的院子。
我当时还隔着窗户想,周牧家又来客人了。
10.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
原来……原来我没有看错!
被埋下去的不是林雪,是这个女孩!
我猛地抬头,看向后视镜。
镜子里,周牧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我。
他的嘴角,依然挂着那抹完美的微笑,可眼神里,却是一片冰冷的、看透一切的寒意。
他看到了我表情的变化。
他知道,我已经知道了。
绿灯亮了。
周牧缓缓收回目光,脚下油门一踩,车子平稳地驶了出去。
他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在讨论今天天气怎么样一样,开口了。
“张扬,你不是写悬疑小说的吗?”
他透过后视镜看着我,慢悠悠地问:
“你说,一个完美的丈夫,处理掉一个纠缠自己妻子的‘麻烦’,算不算……正当防卫?”
11.
“嘎吱——”
我脑子里那根叫“理智”的弦,当场就崩断了。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纠缠自己妻子的麻烦”?
他在承认!他这是在赤裸裸地向我承认,他杀了人!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被水泥堵住了,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冷汗顺着我的额角,一滴一滴地滑落。
“呵呵。”
周牧看着我惊骇欲绝的表情,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
坐在副驾驶的林雪,自始至终都像一个精致的人偶,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仿佛车里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可我却看到,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指节已经攥得发白。
车子很快就到了超市门口。
周牧稳稳地把车停在路边,侧过头,依旧是那副春风和煦的笑脸:“到了,张扬。”
我像是被赦免的死囚,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车上爬了下来。
“谢……谢谢你,周先生。”我哆哆嗦嗦地说。
“不客气。”周牧微笑着,然后,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我家花园新换了一种有机肥,效果特别好。你要是感兴趣,改天我给你送一袋过去。”
我的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有机肥……
我死死地盯着他,他也在看着我。
他的眼神在说:你已经上了我的船,就别想再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