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长安出了名的恋爱脑,立志要做一个娇妻。
拼死退掉婚约,转头嫁给一个乞丐。
十年间,我典当嫁妆,扶持他成了状元。
他跨马游街那日,满城改口夸我慧眼识珠。
当天,苏慕晴出现了。
他紧握她的手说要纳贵妾,满堂宾客都在等我这娇妻发作。
我却轻轻一笑,“状元郎的旧爱,怎能做妾?该是平妻。”
1
我叫江南枝,长安城人尽皆知的傻子。
十年前的长街,我当着万千百姓,亲手扯下与镇北侯世子卓惟疆定亲的凤冠,珠玉碎裂一地。
然后,我指向墙角那个浑身污浊、只剩一双眼睛亮得惊人的乞丐——孟怀擎。
“这婚,我退了!我要嫁他!”
满城哗然。
父亲气厥,母亲哭骂。
高头大马上的卓惟疆,红衣烈烈,面容俊美凛冽。他深深看我一眼,唇边笑意薄凉如刃,“江南枝,望你,永不后悔。”
我紧紧挽住孟怀擎枯瘦的胳膊,用尽全力宣告,“我江南枝,永不悔!”
那时,我爱他眼中不灭的野火,爱他深陷淤泥却不折的傲骨。
我爱他,便愿倾尽所有,扶他直上青云。
2
十年。
我从锦绣堆里的千金,成了精打细算的妇人。
金簪、玉镯、压箱底的云锦……我丰厚的嫁妆,一件件无声送入当铺高高的柜台。
换来的,是他苦读的灯油,御寒的冬炭,一身能体面出入诗会的天青色长衫。
他夜读,我挑灯相伴。
他蹙眉,我心神不宁。
他梦中呓语“不甘人下”,我柔声抚慰:,“怀擎,你定有高中之日。”
他时常抱着我,声音哽咽,“枝枝,苦了你了。他日我若得意,必以天下至宝相赠,让你成为世间最幸福的女子。”
我信了。
他那时的泪与承诺,也曾有片刻真心。
春闱放榜,“孟怀擎”三字,高悬榜首,状元及第!
破旧小院门庭若市。他跨马游街,风姿无双。
我立于人潮,听周遭议论从“江家傻女”变为“慧眼识珠”,眼眶微热,心中满是圆满的疼。
我的怀擎,终于熬出头了。
3
御赐的状元府,亭台楼阁,精巧不凡。
晚宴,觥筹交错,宾客云集。
我身着唯一体面的绯色衣裙,立于他身侧。
酒至酣处,孟怀擎击掌三声。
满堂静默。
他行至厅中,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从未有过的歉疚,和一朝得势的强硬。
“诸位,怀擎今日薄名,除却内子辛劳,尚有一人恩情,不敢或忘。”
我心口猛地一沉。
他转向厅外,目光温柔期待。
一道素白身影,袅袅娜娜,如同弱柳,翩然而入。
苏慕晴。
前吏部侍郎千金,他贫贱时偶然一次施舍过他热粥的恩人。
孟怀擎深吸一口气,看向我,语气温和,在我听来,却如同猝了毒。
“枝枝,慕晴……家中突逢大变,孤苦无依。她于我有旧恩,我对她……亦有旧情。我不能弃她于不顾。想纳她为贵妾,给她一个安身之所。”
“嗡——”耳畔轰鸣,我眼前发黑。
十年心血,十年情深,此刻化作裹挟冰雹的惊雷,将我劈死在原地。
四周目光如毒针,扎满我全身。
惊诧,怜悯,讥讽,更多是等着看我这个恋爱脑崩溃失态的期待。
我扶着桌沿的手指,根根收紧,骨节泛白。
胸腔里,那颗曾为他剧烈跳动的心,冷透,焚为灰烬。
在死寂与灼人视线下,我缓缓起身。
脸上无泪无怒。
甚至,唇角微弯,牵起极淡的笑意。
行至苏慕晴面前,她受惊般一颤,望向孟怀擎。
他立刻上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如同护着稀世珍宝。
我的手在半空顿了顿,缓缓落下,理了理袖口。
望向眼前意气风发的状元郎,声音清晰平静,响彻宴厅,“怀擎,苏姑娘既于你有恩,亦有情……”
我略顿,垂眸思索,随即抬眼,一字一句,“岂能屈居妾室?未免显得状元郎太过薄情。便迎作平妻吧,与我,平起平坐。”
满室愈静,呼吸停滞。
孟怀擎瞳孔骤缩,带着不确定,“枝枝,你……此言当真?”
他与那些宾客无异,以为我会大怒大闹。
苏慕晴愕然抬眸,闪过难以置信与狂喜。
我不再看他们,向满堂宾客行了一礼,姿态优雅从容,转身离开这喧闹荒唐之地。
身后,是骤然爆发的议论。
那个名为“江南枝”的傻子,死了。
死在状元及第、夫荣妻贵的幻梦。
活过来的,是太傅之女,江南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