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慕风匆匆拢好衣襟,摔门离开。
被夜风一吹,头脑清醒了几分。
刚刚的心里的软化和看到那个帕子时犹如被兜头浇下一盆冷水的怒意仿佛都在嘲笑他。
他竟然会觉得那个女人是真的想改过自新。
新婚之夜,他的妻子在他面前拿出他的弟弟的贴身帕子。
这一切不过又是一场羞辱。
长随初九看着自家侯爷黑如锅底的脸色,心里不断打鼓。
“侯爷,夜深了,您看要不去清涟夫人那里歇下?”
初九觉得相比里面那位,或许那位温婉娇弱的平妻会让王爷舒心一点。
裴慕风的声音冷硬,没有一丝起伏。
“回书房。”
聂云溪看着被摔得震天响的门,欲哭无泪。
恨不得把那个帕子直接嚼碎了。
原主真是肆无忌惮啊,就这么把婚外情人的帕子公然带在身上。
她明明一切进行得很顺利,但是这个帕子出现,一切归零了。
聂云溪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
没事没事,就当第一版方案被客户毙了。
原主那么恶劣,裴慕风不可能一次就改观,她得多试几次。
安慰好自己后,聂云溪倒头就睡。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夫人,夫人,该起身了,今天得给老夫人敬茶呢。”
聂云溪抱着锦被,迷迷糊糊地蹭蹭,这丝绸就是比聚酯纤维盖着舒服。
“您先喝口茶醒醒神。”
聂云溪费力地爬起来,不住地打哈欠,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今天又起得太早。
指尖触碰到托盘上的茶盏,哈欠再次袭来,手指一滑茶水倾倒了一托盘。
扑通一声,刚刚喊她起床的圆脸丫鬟面色惊恐地跪倒在地。
“奴婢知罪,请夫人责罚!”
紧接着,一根手指粗的藤条就被呈到她面前。
这一系列的操作把她彻底弄精神了。
自己没拿住茶盏,就得体罚丫鬟?
“没事,你起来吧,清芷?”
她没猜错的话,这个圆脸丫鬟就是原主的另一个贴身丫鬟清芷,原主小时候没见过乞丐,就派人从街上抓了一个回来玩,玩够了就留下当丫鬟了。
原主后来的心腹,忠心耿耿却被原主一切败露以后用来出气责打至死。
清芷反复确定聂云溪不是在说反话,不会打她以后,颤颤巍巍地起身。
聂云溪实在见不得这副小可怜样,柔声安慰:
“没事,是我自己没拿稳,不怪你,我也不打你,以后都不打人了,那个藤条扔了吧。”
“膝盖疼不疼?桌上有药油,你拿去擦擦。”
室内一片寂静。
清芷在确定聂云溪是认真的以后,忽地再度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夫人,您对清芷太好了,清芷万死难报!”
面对清芷这副不打就是恩的样子,聂云溪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只觉原主确实太过分了,都把好好的人弄成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了。
……
新婚第二天,需要一早给婆母敬茶。
聂云溪的婆母何氏何月珠是继室。
裴慕风的生母生下裴慕风没两年就故去了,于是老侯爷便把已经生下次子裴惊寒的贵妾何月珠扶了正。
前些年老侯爷故去,裴慕风袭爵,何氏就成了侯府的老夫人。
虽然不是裴慕风生母,但裴慕风到底还是得叫一声母亲,受了养育之恩,自然要敬重。
而且昨天晚上能看出来,这位婆婆对她意见很大。
在原书中何氏也是十分喜爱聂清涟的。
所以聂云溪把这次敬茶当成和甲方及其亲属的第一次会面,不求能扭转印象,但是绝不能再差了。
聂清涟天不亮便起身,把自己收拾妥当后,便起了何氏的院子里亲自服侍梳洗,做小伏低的侍奉,让何氏享足了当婆婆的福。
“母亲,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往正堂去吧。”
聂清涟轻柔地为何氏簪上最后一支发簪。
何氏点了点头,起身,任聂清涟搀扶着离开。
聂清涟的心思跟她不谋而合。
现在比正常的请安敬茶时间还早了两刻钟,但何氏是长辈,是婆母,只要她到了儿媳没到,那就是失礼不孝。
新婚第一天敬茶就迟了,她怎么处罚聂云溪都没人能说出半句不对。
聂云溪的性子太跋扈,若是不一开始就治住,以后这侯府哪里还能有她这个老夫人的地位。
聂清涟睫毛低垂,掩饰住情绪。
她太了解聂云溪了,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会起的。
而且就算清芷拼着被打叫醒了她,她也绝对不会想到,何氏会提前两刻钟到。
书房内,裴慕风穿戴整齐以后接过初九递来的茶抿了一口。
迟疑几息还是开口:
“初九,去聂云溪的院子里提醒一声,今天请安万不能迟了。”
若是迟了,何氏好面子,定要责罚聂云溪。
聂云溪跋扈,肯定要闹起来。
裴慕风实在是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初九得令,连忙一路小跑去了。
片刻后目瞪口呆地回来,“侯爷,夫人院中的人说,夫人一早就出发去请安了。”
裴慕风喝茶的动作微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起身。
“去正堂。”
聂云溪来到尚且空无一人的正堂,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等着。
穿书前作为一个合格的乙方,毕业两年就获得晋升的社畜小头子,提前到是基本的常识。
不管定的是几点开会,只要客户提前到了你没到,就算是迟到。
所以聂云溪起床后快速收拾自己,早饭都没吃就赶紧来了。
过了一会,匆匆赶到的裴慕风和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何氏聂清涟二人相遇。
三个人,六只眼睛,在看到等候在正堂的聂云溪时同时瞳孔地震。
裴慕风率先反应过来,眼神柔和了一瞬。
还算这个女人有分寸。
但思及昨夜的事,当和聂云溪的目光相撞,看到她脸上的笑容时,依旧面无表情。
聂清涟和何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
来的路上,她们把怎么处置聂云溪都想好了。
也安排了家丁护卫等在正堂外,防止聂云溪发疯伤人。
今天这个处罚她受定了。
但是……这个向来又懒又自大的聂云溪竟然提前了两刻钟来等候!
这怎么可能!
聂清涟几乎要把手里的帕子扯碎,何氏到底沉稳些,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她是婆母,聂云溪暴躁易怒,想找她的错处,还不是轻而易举。
何氏落坐主位,丫鬟拿了软垫和茶盏到聂云溪面前。
“夫人,请敬茶。”
聂云溪跪下,拿起茶盏。
就当是拜祖宗了,反正这老夫人也这么大岁数了。
“母亲,请用茶。”
她按规矩把茶盏高举,微微低头。
但却迟迟无人接过。
正堂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而聂云溪的胳膊,却因为长时间维持这个姿势而开始微微发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