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随即又不可置信地仰头看了看明晃晃的日头。
确定现在是白天。
“所有人都退下,不许靠近。”
他颤抖着声音吩咐伺候在屋外的丫鬟婆子。
他那个克己复礼,清冷矜贵的侯爷,竟然白日宣淫。
还是和聂云溪?
但是初九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一定也是侯爷的报复,白日宣淫,毁了聂云溪的名声。
对,一定是这样。
但是这白日宣淫是两个人的事,聂云溪那个恶女名声本来就不好,侯爷这简直是伤敌一百,自损八千。
侯爷糊涂啊。
这事可不能传出去。
那声重重的关门声犹如实质一般砸在裴慕风心上。
“初九!”
他发出一声近乎咆哮的怒吼。
“你给本侯……唔……”
还未完全出口的怒斥被两片柔软濡湿又带着甜美气息的唇尽数堵住。
霎时间,裴慕风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聂云溪的双手双脚都死死扒在裴慕风身上,防止被甩下去,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手再堵他的嘴里。
他这么鬼吼鬼叫活像她是个欺辱良家妇男的恶霸,万一初九听着声音不对劲来把他抢走了,那这眼睛就处理不成了。
万一再倒霉点,把聂清涟这个正牌女主招来误会了,就更解释不清了。
影响了男女主感情,她还怎么让裴慕风原谅她。
所以就只能该出口时就出口了。
他们也算合法夫妻,而且他的官配是聂清涟,亲了他也不会对她产生什么感情,就当是女色狼占便宜好了。
感受到抱着的裴慕风一瞬间安静如鸡,聂云溪的心放下了一半。
只觉唇齿相接处的酥麻感直冲天灵盖。
好软。
这是她两辈子以来第一次接吻。
竟然就是这么个大帅哥,不亏。
聂云溪的睫毛颤抖,不经意间扫过裴慕风高挺的鼻梁,却像是直接落在他心里一般,痒得他浑身血液都在沸腾、躁动。
聂云溪知道便宜不能久占,强迫自己从男色中清醒过来微微错开。
唇上的触感消失,裴慕风如梦初醒。
耳朵火热通红,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音和怒意,以及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失落。
“聂云溪,你给我住手……住口!”
“下去!”
聂云溪立马从善如流地从他身上跳下去。
“侯爷,刚才是意外,真是意外哈,咱们都别在意,我马上就给你处理眼睛,保证不让清涟知道。”
她急忙拉着裴慕风坐下,又沾湿了软帕,帮他擦拭眼睛四周。
裴慕风浑身僵硬地坐着,眉头微皱。
关聂清涟什么事,她怎么突然提起了聂清涟?
还有什么不在意,他为什么不在意,他裴慕风是谁都能亲的吗?
这个聂云溪肯定是故意的,想引起他的注意!
聂云溪站着,裴慕风坐着,她轻轻抬起裴慕风的下巴,为他擦拭眼睛。
她这才定下心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认真打量他的长相。
肤色似冷玉,典型的冷白皮,因为刚刚的闹剧透出几分绯红。
一双剑眉浓密又带着几分凌厉,鼻梁高挺英气,薄唇透着淡淡的粉色,五官立体又贵气,带着世家子弟独有的清冷疏离感。
可是现在眼尾泛红,眼角带着泪痕,下巴被她捏在手上,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
聂云溪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死颜控。
她实在没忍住,咽了咽口水,伸出指尖轻触他浓密的睫毛。
他的睫毛剧烈地颤抖。
裴慕风放在膝上的手紧握成拳,骨节泛白。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睫毛被一股轻柔到极点的力量触碰,他的心几乎要从胸膛跳出来。
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
“聂云溪,还没好吗?”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的,声音隐忍紧绷到极点。
聂云溪像是做贼被抓了一样收回手,按压在自己控制不住乱跳的心口处。
清醒点,这是男主,只会喜欢女主的男主!
“马上,马上。主要是侯爷您的长相太过英俊,让我有点迷糊。”
“我还是第一次为你这样的天之骄子吹眼睛,有点紧张。”
裴慕风冷哼一声,“油嘴滑舌。”
声音却莫名软了半分。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裴慕风的眼皮,找到那一点灰烬后轻轻吹气。
裴慕风感受到的五感几乎要失灵,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离他实在是太近,清幽的香气像是有生命一般把他缠绕包裹,那轻轻的吹气激起他身上隐秘处的鸡皮疙瘩。
在感受到眼睛不再疼痛,可以睁开的一刹那,裴慕风猛地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你眼睛好点了吧?”
“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把灰弄进你眼睛里的,你别生气哈,要是再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随时来找我给你吹吹,我负责到底!”
裴慕风一时气结,只觉耳朵和唇都灼热异常,她竟然还想那么对他。
真是放肆!
“不必,聂云溪,收起你的花招,烧了帕子又如何,别以为这样本侯就会原谅你以前的所作所为!”
“今天的烤鸡只是一个开始,我不会放过你的!”
裴慕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强硬起来,掩饰那不愿承认的慌乱,随即快步离开。
聂云溪盯着裴慕风略显匆忙的背影出神,直觉告诉她,裴慕风好像没有那么生气了。
不错,是个好的开始。
再吃一只烤鸡当下午茶庆祝庆祝。
刚才体力消耗过大,得好好补补。
中午的那个鱼羹和水晶肘子也不错,晚餐得告诉清芷再来一份。
这个时代没有手机,聂云溪闲得无聊,吃完“下午茶”以后便从梳妆台的小盒子里摸出一本厚厚的嫁妆单子。
随着单子的展开,她的眼睛和嘴巴渐渐同步变圆。
原来……原主这么有钱!
这嫁妆里金子银子,庄子田地还有铺子都应有尽有。
原主父亲聂将军疼她,侯府给的聘礼自己没留,直接都给她添在了嫁妆里,这是真正的十里红妆。
女子的私产,哪怕是和离了也是可以带走的。
聂云溪捧着嫁妆单子,满眼都是纸醉金迷。
她暴富了!
晚膳时清芷看着捧着饭碗傻乐吃饭的聂云溪有点担忧,想着聂云溪这两天的改变,于是便大着胆子劝了劝。
“夫人,已经用了不少了。”
聂云溪小手一挥,笑得大眼睛完成月牙,“没事,今天我高兴!”
“再来一碗!”
深夜,明月高悬。
裴慕风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他的心,从下午开始便剧烈跳动,直到现在依旧紊乱。
像极了他的思绪。
都怪那个可恶的聂云溪。
她为什么不继续恶毒跋扈了?
为什么不继续厌恶针对他了?
为什么不再动辄撒泼怒骂了?
他一闭上眼,眼前便都是聂云溪。
笑得眉眼弯弯时的没心没肺,和他道歉时的可怜巴巴,应对何氏为难时装柔弱都藏不住的一丝狡黠。
还有……今天那个让他至今还嘴唇发烫的触感。
裴慕风猛地翻身坐起,面色阴沉。
这个女人,竟敢搅乱他的思绪。
一定又是她的阴谋。
忽然,裴慕风的耳朵动了动。
他自幼习武,耳力极佳,万籁俱寂下,一点声响在他的耳中都会无限放大。
“初九,外面是怎么了?”
初九在门外应了一声,便匆匆去查看,过了一会,快步进来回禀。
“回侯爷,是夫人那边传了府医,因着府医宿在前院,所以才有些动静。”
裴慕风的心中骤然一紧。
“她怎么了?”
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浑身肌肉瞬间紧绷。
初九的声音透着一丝尴尬,“是……是夫今日人胃口太好了些,这会有点积食。”
他今天是见到聂云溪吃东西的,一只烤鸡不多时就变一堆骨头了。
胃口实在是上佳,刚刚他去打听的时候听说在床上撑得满床乱滚。
裴慕风的脸色阴沉,周身气息陡然变得冷硬,下巴线条紧绷。
她竟然把自己吃撑了,这个蠢女人。“传我的命令,夫人深夜不眠,扰了侯府清静,明天断她一日膳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