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丞相府最受宠的二小姐,我的夫君是以君子著称的谢小世子。
可我的夫君并不爱我,他眼中的温柔我只在他看我那个从小和我不对付的嫡姐沈月霜时见过。
可我随心惯了,我沈月凝看上的人,就算要抢也要抢过来。
所以当年爹爹问我是否愿意替姐姐嫁给谢怀与时,我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出嫁前,娘亲拉着我的手满眼含着泪。
“谢府仅有谢怀与一人,凝儿嫁过去随心地过,若有人欺负你就来找娘亲和爹爹,娘亲和爹爹定饶不了他。”
我点点头,开开心心地嫁入了谢府。
谢怀与不喜欢我,却尊重我,我想着往后就这样过也挺好,总归我是他谢怀与的妻子。
直到他因沈月霜一句话就害得母亲惨死,我颤颤巍巍地抚摸着娘亲早已冷掉的手哭得眼睛红肿。
“娘亲,凝儿不嫁他了,您不要离开凝儿,凝儿知道错了,您看看凝儿好不好?”
可娘亲永远不会回凝儿了。
1
从祠堂出来才发觉今夜的雪是如此的大。
寒风呼呼地响着,吹得我的耳朵和脸颊生疼。
我站在祠堂门口,贴身丫鬟佩儿为我撑着一把伞。
远远地走来两个丫鬟,一人执灯撑伞,一人端着一颗亮亮的珠子。
“这南海夜明珠这么珍贵,大小姐为何要丢掉呢?”
“听说还是谢小世子送来的呢,二小姐想要都没能求到呢。”
我脚步微顿,她们口中的二小姐就是我,而谢小世子是我的夫君。
我的夫君不爱我,唯爱我的嫡姐沈月霜。
他对她温柔至极深情守护,连和我的婚事都是不想强迫沈月霜嫁他才让我替嫁的。
他总是事事为她考虑,连自己的终身大事也可为她迁就。
曾经的我若是得知谢怀与将我想要的东西送给沈月霜定是要大闹一通的。
我可是爹爹娘亲最宠爱的女儿,就算我一把火将谢府烧了,爹爹娘亲还是会为我兜底。
可是如今我却不在乎了。
佩儿抬手拂去了刮到我脸颊的雪花,为我打抱不平。
“夫人,谢小世子也太过分了!夫人撑着伞,我这就去把夜明珠抢来。”
佩儿从小跟着我,我顺心顺意惯了,她也跟着有了几分骄纵,说着她就要冲出去。
我握住了她的手摇摇头,平静地说:“不用了。”
“夫人。”
佩儿心疼地看我,语气哽咽。
这种场面往年不知发生了多少次,可抢来又如何呢,终究不是最初的那份了。
谢怀与见我久久不回于是来府里找我,正撞上扔夜明珠的那两个丫鬟。
他那样聪明的人,只一眼就明白了当下场景。
他迈着从容的步子,朝我走近。
脚踩在学上咯吱咯吱地响,他并未撑伞,落了满身的风雪。
待他走近牵起我的手才温声解释。
“夜明珠是太子殿下为霜儿所求,我只是不能忤逆殿下,若凝儿想要,我以后定会给你寻更好的。”
又是以后,从前他也这般说。
“云锦缎子只有一匹红色的,霜儿是未来太子妃,夫人就让与她罢。”
可沈月霜从不穿红色,只是不想我如意,谢怀与明明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却不说破。
“霜儿是未来太子妃,她想我画她,我不敢忤逆。”
可他明知沈月霜只是想给我添堵,他也纵着她。
“霜儿是未来太子妃,她的请求,我总是不能不答应的。”
是啊,太子妃多高贵呀,她一句话就让我的夫君为她鞍前马后。
回想起这些,我合离的决心更坚定了。
我学着自己平时的样子,尽量温和地拒绝。
“不用了,夫君所得之物往后想赠与谁都是夫君的自由,我想明白了,以后不会再闹了。”
谢怀与诧异地低头看我,像是不敢相信我的反应。
换作平时我早就一巴掌呼他脸上,破口大骂了。
我紧了紧披风,望着眼前的风雪赶他。
“夫君先行回去吧,我要在府中多住两日。”
谢怀与微微颔首,一向温柔从容的脸上却莫名多了几分慌乱。
他欲言又止地想说些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我抬头看了眼月亮,有些不满地问佩儿。
“燕凛怎么还不来,我快要冻死了。”
佩儿也不解地左看看又看看。
“肃王殿下一早就回信了,奴婢估摸着也快来了。”
2
“小凝儿,我来啦!”
燕凛一手提着个箱子,一手提着个笼子,朝我跑来。
他急匆匆地,淋了一身的雪,远远看着像个大雪人。
“你慢点!急什么?”
我忙为他拂去身上的雪,佩儿收了伞,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雪。
“快进来。”
我的屋里暖炉烧得正旺,整个屋子里暖烘烘的。
燕凛把东西放在桌上我才看清,笼子里竟是一只可爱的白色雪狐。
“你哪里寻来的?好可爱呀!”
“切,有什么东西是爷寻不到的,听说你最近有些无聊,有了它给小凝儿解闷也是很好的。”
我伸手摸着雪狐毛茸茸的脸颊,它很亲人用头蹭着我的手。
“来来来,先吃饭。”
他把箱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竟是我成婚前最喜欢的吃食。
看着冒着香气的饭菜,记忆中总是送我新奇玩意给我买好吃的的燕凛和此时的燕凛重合。
“你这么晚来,就是给我买这些去了?”
燕凛和我从小就玩得很好,后来长大些他更是有什么好东西都来送给我,护着我不许别人欺负我,我现在这个脾气除了爹娘有一半都是他惯出来的。
后来我嫁给谢怀与后,他把自己的肃王府迁到了江南,我一直以为和他生疏了。
毕竟当年他和谢怀与还有太子燕羽一直是死对头。
他得知我和谢怀与成婚时,一向狂妄不羁地他竟也红了眼。
我咽下口中的饭菜,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燕凛……”
“停停停,别整那套虚的昂,有事说事。”
他假装受不了肉麻,夸张地扮了个害怕的表情把我逗笑。
我放松下来,试探问他。
“我想合离了,你能帮我吗?”
燕凛大口吃肉的动作僵住,我没注意到他的表情继续说着。
“爹爹虽宠我,现在却不肯惹怒谢怀与了,谢怀与如今在太子麾下,他若不同意我拿他没办法。”
燕凛狂压着压不下去的嘴角。
“我来想办法,没有什么事是爷办不到的,何况还是……”
“还是什么?”
他不说了,耳朵莫名地红了。
“快吃饭!”
得到他会帮我的承诺后,我彻底放松下来,开开心心地吃饭。
我们本就是从小到大的朋友,如今聊起来也很开心。
临走时他给我要了我早就牵好的合离书,低声在我耳边说着他的计划。
3
三日后,我若无其事地带着雪狐回了谢府,谢怀与早早为我备下了饭菜,桌上是一颗夜明珠。
我扫了一眼,比给沈月霜的那颗大多了。
谢怀与依旧是那副稳如泰山的从容姿态,他坐在那里像从画卷里走出的人,他今日还穿了我最爱的红衣,整个人越发动人了。
可我只是坐下吃饭,没有什么额外的反应。
谢怀与像是不习惯这平静的气氛,毕竟平时都是我围着他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他状似无意地开口。
“凝儿可喜欢这夜明珠,这是我从……”
“我想明白了,这夜明珠是未来的太子妃喜欢的东西,我还是不要争抢的好,夫君若是想送就送吧,我不会再闹了,我吃饱了我先休息了。”
我平静地打断他,放下筷子起身。
佩儿紧跟其后,偷偷白了谢怀与一眼,怀里抱着雪狐。
谢怀与一句话被堵在嗓子里,看着我远去的背影愣神,心里涌上不安。
我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心里放下谢怀与后我睡得出奇得香。
佩儿为我挽着发,我逗弄着雪狐,期待合离后的生活,正想着,谢怀与突然进来了。
我诧异地看他一眼,毕竟他和我从来都是分房睡的。
刚成婚时他总是躲在书房,我想和他一起就去书房找他,可每次都以公事为由将我拒之门外。
女儿家哪有那么厚的脸皮,久而久之我就不强求他了。
他还是第一次进我的房门。
他低下头看我,似是明白了我的不解,温声回我。
“我今日休沐,可陪夫人逛街。”
他话刚落,底下的小斯就气喘吁吁地跑来报信。
“殿下,沈大小姐求见。”
佩儿闻言嗤了一声。
往日这种情况,谢怀与会毫不犹豫地抛下我去找沈月霜。
不过如今我已经不在乎了。
谢怀与却一改往常的样子,当着我的面回绝。
“帮我回了沈大小姐,谢某要陪夫人不方便。”
他说着看我一眼,似是想让我开心。
我没理他。
下一瞬,小斯又来了。
“殿下,她说您若不愿意她就死在您门前。”
这次谢怀与犹豫了,他看我一眼,解释说。
“凝儿等我,我去去就来。”
话落,从容的世子殿下快步走了出去。
佩儿嘀嘀咕咕地小声骂着。
我倒是想起了燕凛的规划,顿时心下了然,他这一走,我的合离书应该就能签好了。
谢怀与这一走就是一天,天黑时他才匆匆赶回来。
他没有向往常一样一头扎进书房,也没有叫膳食,反而来了我的院子。
雪已经停了,我的屋子早已熄了灯,他静静地立在门前,没有叫门,只是静静地呆在那里望着我的门发呆。
离得太远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如今的反常,我的合离书大抵是签好了。
今日逛街有些累了,我刚躺上塌就睡过去了。
第二日醒来时他还在那,佩儿嘴下没个把门的。
“装什么装,不要以为在门前站上一夜就能抵过所有了,跟谁不会站似的。”
我禁不住笑她。
“你倒是比我还气。”
佩儿拿着一把木梳熟练地给我梳着头,冷哼着。
“欺负我家小姐就是我佩儿的仇人,每一笔我可都记在账本上了。”
佩儿心大,在我的事上却处处细心,她记性差常常嘴里念叨着“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我有次看到过她那个本子,厚得比我家的财产账本加起来都厚呢。
4
梳洗完用早膳时,谢怀与自个进屋了。
冻了一夜的脸有些苍白,身上还冒着冷气,他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斟酌着开口,一如既往地温柔。
“我要出趟远门,凝儿这段时间在家里好好的,等我回来可好?”
我咀嚼着嘴里的烧牛肉,半响点点头。
心想,我等着你签好的合离书送来。
谢怀与直直地看着我,欲言又止地想说些什么,最后只留了一句。
“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谈谈。”
好好谈谈,这个我曾经说过无数次的词如今从谢怀与口中说出来原来是这样的。
可惜,我已经不想谈了。
我喝了口汤敷衍地应着他。
他将手里的盒子放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佩儿逗弄着雪狐,小家伙这几天胃口好,一天吃八顿,眼看着有些圆润了。
我随手拿了本话本看着,看到第二页时,有人来送信了。
是个俏生生的侍卫,这人我在燕凛身边见过一两次。
“凝小姐,我家主子有请。”
坐在马车上时,手边是准备好的瓜果点心,每一样都精致美味,木质的舆上铺着厚厚的毛绒毯子,还有几本时兴的话本,每一样都彰显着主人的用心。
佩儿坐马车时常常困倦,已经躺在上面睡着了。
我正看着话本看得上瘾时,目的地到了。
“佩儿,佩儿,起来了。”
我轻声将佩儿喊醒。
“夫人。”
佩儿揉了揉眼。
“我们这是到哪了?”
“城郊。”
“来城郊干嘛?”
“看热闹。”
我不知道燕凛用了什么手段收集到了沈月霜杀害我母亲的罪证还绑了她。
燕凛以谢怀与签好的合离书为条件才愿答应放人。
谢怀与昨天应当是为心上人急得一宿都没睡着。
“凝凝。”
燕凛一身红色衣袍,身形高挑挺拔,阳光打在他身上勾勒着棱角分明的脸,他三步并作两步跑来,周围的花海都失去了颜色,只剩下鲜活的他。
“谢怀与签了吗?”
我实在有些等不及。
“凝凝先进来。”
燕凛带着我进了城郊的破庙,在这里我看到了很久没见的沈月霜。
她被绑着手脚,还是那副清高样子,与平时的她并没有什么不同。
燕凛给我带了面具,只眼睛那处露出一条窄窄的缝。
沈月霜没有认出我,只是冷眼看着我和燕凛,仿佛要用眼神把我们杀死。
谢怀与来得很快,如信中所言,只有他一人。
但按照我对他的了解,周围必定部下了天罗地网。
他若出手便会确保万无一失,走一步算十步。
“合离书给你,把霜儿放了。”
谢怀与一向温柔从容的脸上此刻染上了几分愤怒。
燕凛大大咧咧地接过他手中的合离书。
“哎呦!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你亲笔写的?不放。”
“燕凛!”
谢怀与瞥他一眼,语气警告。
燕凛还要说些什么,我踹了他一脚,他收敛了些。
“咳咳,行了你走吧,人我会送给你送回去的。”
谢怀与微不可察地瞥了我一眼,没有动。
直到外面一声巨响,谢怀与立刻拔出刀抵住燕凛,盯着被燕凛包得密不透风的我。
“把合离书给我。”
外面是沈月霜的惊叫声。
看来他的人已经将沈月霜救走了。
燕凛暗骂一声,随即朝我喊着。
“我没事,凝……你快走!他不敢动我!”
谢怀与确实不敢动他,毕竟燕凛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小儿子,他的母妃是邻国国主最疼爱的女儿,不说谢怀与不敢动他,就是皇帝也不敢轻易动他。
毕竟两国实力不相上下,燕凛的人身安全关系两国是否长久地和平。
我不慌不忙地打开合离书,扫了一眼。
确实是谢怀与的亲笔和印信,只是这份只有他签了名。
我在谢怀与警告的眼神下,拿起一旁备好的笔签下了我的名字。
谢怀与看着我的动作,瞳孔骤缩,目光不可置信地停在了我的手上。
“凝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