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块钱,砸进台球厅和网吧的深坑里,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仅仅撑了一周。
没钱了,陈凯的“深情”也就打了折。
周乐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身上的校服也穿得越来越不走心。以前是裙子改短,现在干脆换成了廉价的紧身牛仔裤和露脐装,那是陈凯最喜欢的“太妹风”。
她开始频繁逃课。
起初是一节两节,后来是半天,再后来,连着三天没见人影。
周三晚上,老妈正窝在沙发上追那部百集家庭伦理剧,笑得前仰后合,瓜子皮嗑了一地。
家里的座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老妈眼睛盯着电视,甚至都没挪窝,随口喊了一句:“清清,接电话!肯定又是推销保险的,挂了就行。”
“好。”
放下手里的单词本,走过去拿起听筒。
“喂,是周乐家长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冲,带着压不住的火气,“我是她班主任老王。周乐已经三天没来上课了!打她手机关机,让同学去找也找不到,你们家长是怎么当的?孩子丢了都不着急?”
老王是个负责任的好老师。上一世,他为了把周乐劝回学校,甚至跑到网吧去堵人,结果被陈凯带人围住,推搡中摔断了腿。
周乐呢?
她在旁边看着,还冷嘲热讽:“多管闲事,断了活该。”
最后老王心灰意冷,提前病退。
这一世,这腿还是留着跳广场舞吧。
并没有把听筒递给老妈,而是侧过身,挡住了老妈那边投来的视线,压低了声音:
“王老师,我是周乐的姐姐。”
“姐姐?把你爸妈叫来!这么大的事,姐姐能做主吗?”
“王老师,爸妈都知道。”
语气平静,甚至带了一丝无奈的叹息,“其实……乐乐最近状态很不好。家里带她去看了心理医生,说是重度抑郁,有自残倾向,医生建议休学静养,千万不能受刺激。”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在这个谈“抑郁”色变的年代,这两个字就是免死金牌。老师不怕学生笨,就怕学生死在学校里。
“抑郁?怎么会……她在学校看着挺开朗的啊……”老王的气势瞬间矮了半截,语气变得迟疑。
“那是装的。她在家里经常拿着刀片比划,说学校压力大,老师管得宽,活着没意思。”
毫不脸红地往周乐身上泼着脏水——或者说,是提前预言了她未来的手段,“王老师,我们家长也是没办法。这几天她就在家关着门睡觉呢,我们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刺激到她。您要是再逼她去上学,万一出点什么事……”
话没说完,留白最吓人。
老王果然被唬住了。
沉默了半晌,他叹了口气:“行吧,既然是病了,那就以治病为主。假条回头补一个,让家长签个字。”
“谢谢老师理解,假条我让乐乐过两天给您送去。”
挂断电话,顺手拔掉了电话线的水晶头。
世界清静了。
弹幕里一片欢腾:
【姐姐干得漂亮!这老师就是烦,整天盯着人家谈恋爱!】
【抑郁症这个理由绝了,以后女主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不用受学校鸟气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助攻吗?虽然姐姐人品不行,但这事儿办得深得朕心!】
看着这些不知死活的红字,我拿起桌上的抹布,慢条斯理地擦着座机上的灰尘。
神助攻?
确实是。
对于一个未成年的高中女生来说,学校是最后一道保护网。哪怕她再烂,只要还在学校里,就有纪律管着,有老师看着,有同学盯着。
现在,这道网被我亲手剪断了。
没了学校的束缚,没了老师的管教,周乐就像一辆拆了刹车片的跑车,在通往深渊的高速公路上,只会越跑越快。
“谁啊?说了半天。”老妈终于舍得从电视上移开视线,随口问了一句。
“哦,没谁。”
把抹布扔回桌上,面不改色,“推销补习班的,非说乐乐有潜力,让我给回绝了。”
“回绝得好!”老妈抓了一把瓜子,嗤笑一声,“那个死丫头有什么潜力,读个书像要她的命,还不如早点嫁人省心。”
你看,这就是周乐的“原生家庭”。
都不用我费心编太圆满的谎,只要给个台阶,他们自己就会顺坡下驴。
只要不让他们掏钱,不给他们惹麻烦,女儿去哪了,根本没人关心。
我回房间继续背单词。
窗外夜色浓重,像是一口化不开的墨。
周乐还没回来,估计今晚也不会回来了。
没了钱,又不用上学,她能去哪呢?
除了陈凯那个充满了烟味、汗味和荷尔蒙的出租屋,她无处可去。
而那里,才是真正的炼狱。
没了五千块的“供奉”,陈凯那条喂不熟的野狗,差不多也该要把牙露出来了。
没钱喂狗,是要被反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