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最宠爱的小妾吐血而亡后,她留下的药方成了我的罪证。
为了报复,他将我贬妻为妾,赶我搬去离他最远的别院。
从此,我这个比不过小妾的正妻,沦为京城所有人的笑柄。
直到三岁的儿子突发高烧,不省人事,
我跪在夫君书房外,把额头磕得鲜血淋漓求他赐药。
他却捧着暖炉开门,眼神冰冷:
“拥有你血脉的孩子让我感到恶心,今天就用他的命抵给明珠吧。”
当晚,儿子在我怀中停止呼吸,
看着儿子僵硬的身体,我忽然厌了。
既然他这么爱沈明珠,那我就退出他们的世界。
1
夜晚烛影摇曳,两道人影在床边交缠。
一条带着脂粉气的肚兜被扔到窗外。
女子娇媚无比的声音透过门窗,传入我耳中。
“宁大人,奴家伺候得可还满意?”
声音刚落,宁修远便闷哼一声,掌控了主动权。
我心如刀割,连呼吸都滞了半分。
沈明珠去世后,宁修远再未碰过我一次。
他宁可让青楼女子登堂入室,也要和我保持距离。
原来在他心中,我早已卑贱到尘埃里。
我悄悄抹去泪水,轻声走进隔壁厢房。
若不是大师命我取来儿子生前物品,我断不会再踏足这个院子。
烛光照亮房间时,我整个人身体僵在原地。
这里曾是儿子的房间。
可如今,房中早已摆满了沈明珠的画像。
望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幅话,我有些恍惚。
刚成亲时,宁修远也曾在院中桑树下为我作画。
“知意,世人都道我一画难求,但他们不知,我此生只愿为你提笔。”
可沈明珠去世后,宁修远将曾经为我画的小像全部扔进火堆。
他对外宣布,从此封笔。
时至今日我才知道,原来他只是将所有的精力,都用来描绘他的爱人。
地上无数张毁掉的不完美画作,足以看出绘画者的用心。
而儿子的物品,早被随意堆放在角落,蒙了灰尘。
我心中酸涩难言,及时扶住门框,才堪堪稳住身形。
是了,我早该想到。
宁修远恨我,也恨我生的孩子。
这院子本是为我们新婚而特意搭建。
过去房中的欢声笑语,还犹如昨日刚刚发生。
可本属于我的院子,终究还是成了我无法踏足的禁地。
回想起当初他在院中与我缠绵的身影,我愈发心痛。
宁修远也曾爱过我,护过我。
就连沈明珠活着的时候,他的爱意也始终不变。
当时的沈明珠,对宁修远而言,也不过如同衣角的饭粒,寡淡无味。
但人活着和死去,总归是不同的。
沈明珠去世后,就成了天边遥不可及的白月光。
而我这原配妻子,也不过尔尔。
一阵推门声扰乱了我的思绪,我回过神来,却对上宁修远闪烁的眸。
宁修远别过头,眼中的厌恶浓烈。
“怎么会是你?”
“谁允许你来书房的?”
我死死攥着儿子的衣服,鼻尖酸涩无比。
曾经宁修远训斥我,我总是低下头,将委屈打碎咽进肚子。
可现在儿子也离开了,我再没有顺从的必要。
我咬着牙抬起头,与宁修远平视。
“宁修远,你可曾记得,我是你三书六聘娶进府中的正妻?”
话音刚落,宁修远却冷哼一声,嘲弄的看着我。
“沈知意,你哪里像一个当家主母?”
“当年若不是你使了计谋,宁府的主母本该是明珠!”
我苦涩的露出一抹笑。
“你明知道我在沈府没有一点地位,怎么可能使出计谋?”
“呵。”
宁修远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定定的看着我。
“你也知道自己在沈府没有地位。”
“人人辱你骂你,就连丫鬟都能呵斥你。”
“可是你又做了什么?”
“唯一对你好的妹妹,也被你害死了!”
泪水不自觉模糊了双眼,我似是想要证明什么一般,拼命的摇头。
“不是……我没有……”
可等待着我的只有宁修远重重一巴掌。
宁修远冷眼看我,低吼道。
“你这毒妇,还想狡辩到什么时候?”
他撇了一眼我怀中儿子的物品,冷声开口。
“有你这样的母亲,儿子长大后也是个祸害。”
“死了也是活该。”
2
我捂着红肿的脸,面上做不出任何反应。
成婚多年,宁修远是知道什么话最能刺痛我。
当年儿子刚降生时,宁修远也曾欢喜万分的抱住我。
“知意,过去你在沈家受了太多委屈,以后我和儿子一起守护你。”
宁修远神色郑重,向我保证。
“你就像个小刺猬一样,但以后我会用爱融化你心中的刺。”
时隔多年,宁修远自己却成了一根刺,狠狠戳进我的心。
我紧紧抱住儿子的物品,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大师说今夜就要将儿子的物品在后山烧毁,不然会影响来世的气运。
做完一切回府时,外面已经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没想到推开大门却见到宁修远撑着伞站在门口。
雨夜中,我看不清他眼底的神情,只知道他缓缓向我走近。
我不自觉的后退,却被宁修远一把拉进伞内。
“出门时怎么不知带把伞?”
宁修远突来的关心,令我恍了神。
我强撑着镇定,体面的行了礼。
“怕误了给儿子烧衣的时辰。”
可宁修远听到这话,却浑身一僵。
他粗暴的将伞柄扔入我怀中,自己却站在雨中咬牙切齿。
“若不是你当初害死明珠,今日也不会害死他。”
我浑身血液一寸寸变凉,冷淡开口。
“我说过了,不是我害死的沈明珠。”
宁修远赤红双目,死死盯着我。
“沈知意,你果然和明珠说的一样,天生坏种,永远不知悔改。”
“为什么当初死的不是你?”
伞柄从我手中滑落,我脸上不知究竟是雨水还是泪。
宁修远强硬的将我拖拽到沈明珠的灵堂外,朝我怒喝。
“跪下!好好反省!”
说完又一脚踹在我的膝盖,强迫着我跪在地上。
一时间屈辱和委屈涌入心头。
我倔强的抬起头看宁修远。
“宁修远,夫妻多年,你怎的就是不信我?”
宁修远眼中晦暗不明,定定看着我。
沉默许久后,他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一旁看守我的小厮,眼中也流露出一丝不忍。
雨愈发大了起来,我浑身冰凉,却抵不过心冷。
跪了不知有多久,我的脑子开始昏沉起来。
在世界陷入黑暗之前,我似乎看到了宁修远的身影。
可随即我又自嘲的笑了笑。
他恨我入骨,恨不得我死在这个雨夜,又怎会抱着我回房。
但那温暖的触感实在太过真实,和过去的每一次亲密相拥无异。
当初的宁修远也曾将我捧到手心上宠,在外人面前也不避讳的与我亲昵。
我自小缺爱,便逐渐依赖上了他的体温。
可冰冷的雨水滴在脸上时,我又突然清醒。
那些温暖的记忆早已过去了太远。
自沈明珠死后,我终究还是成为了他的心中刺。
3
我发了热晕倒在地,被人抬回房中后,也始终半梦半醒。
大抵是太过思念,昏睡时我总能听到儿子的声音。
儿子总是乖巧懂事,学走路时摔倒了也不哭不闹,还会反过来替我抹去泪水。
那时宁修远总会将儿子抱起,一把举在肩上。
儿子同我一样,依赖着宁修远。
在宁修远刚刚冷落我的时候,我总是在深夜哭泣。
明明儿子也失去了父亲的宠爱,却还是要跌跌撞撞走到我的床前。
他安静地用小小的身躯抱着我。
“母亲,别怕。”
儿子用尽了力气抱住我,用零碎的语言安抚我。
那晚我在他的陪伴下,才渐渐的恢复理智。
曾经有多少个想要上吊的日日夜夜,都是儿子的陪伴,我才活了下来。
可现在我活了下来,儿子却死在了我的面前。
我的心犹如跌入谷底般失落,脸上也不自觉流下两行清泪。
或许宁修远说得对。
如果没有我,沈明珠不会死,这样也不会连累儿子被宁修远厌弃至死。
思及至此,我不禁心如刀绞。
从出生开始,我便总是会连累身边的人。
当初姨娘刚生下我,便被主母寻了个错发卖出去。
父亲从不理我,就连下人也不把我当个人看。
儿时的我,被下人奚落着去打水洗衣。
是沈明珠的出现,才让我不至于死在寒冬腊月。
她像一束光,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沈明珠明明还比我小了几岁,却总是挡在我的身前。
她虽是嫡女,却也没有嫌弃过我的出身。
我们像寻常人家的亲姐妹一般,我为她绣香囊,她为我亲手熬汤。
沈明珠总拉着我的手,亲昵的靠在我肩上。
“阿姐,不管我们以后嫁给了谁,都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我点了点沈明珠的鼻尖,取笑她。
“难道我们明珠已经有了心仪的男人了?”
沈明珠满脸娇羞,点了点头。
可无论我如何追问,她都没有透露半分。
我始终不知,沈明珠喜欢的男人究竟是谁。
直至我成婚后的回门宴。
沈明珠一眼看到了宁修远腰间别着的香囊。
她大病一场,月余未见好。
我去探望沈明珠时,她紧紧攥着我的手。
“阿姐……为什么?凭什么……你要抢走我的一切?”
“我才是沈府嫡女……你只是一个庶女……凭什么?”
我只道是沈明珠病中的胡言乱语,并未放在心上。
可谁知沈明珠病好后,便哭喊着要嫁给宁修远,哪怕是做妾。
那一刻,我才猛然反应过来。
原来沈明珠曾心心念念的男人,就是宁修远。
而我这个阿姐,却鸠占鹊巢。
我在梦中哭得喘不上气,睁眼时枕头已湿了大半。
浓烈的悔意充斥在心中。
若是当初没嫁给宁修远,这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4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抹干了泪,将床帘拉开一角。
医师坐在桌前,宁修远在一旁满脸焦急。
“我娘子的病可严重?请大夫务必治好。”
医师将手中药方递给宁修远。
“放心,只需静养三日即可恢复。”
宁修远这才放下心来,派人将医师送出门。
我诧异的看着他,随即自嘲的笑了笑。
宁修远的关心,只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个体面的人。
他会在外人面前,给我一个主母该有的尊重,与我相敬如宾。
只要不提到沈明珠,他会一直维持着这份体面。
可但凡他又想起沈明珠,总是要来我房中发一阵疯才够。
就如同现在。
宁修远见我醒来,屏退了屋内的下人,阴沉着脸朝我走来。
“沈知意,我竟不知当初明珠病危时,你还欺压她至此。”
他重重的将一叠书信甩在我的脸上。
泛黄的信纸上,沈明珠字字珠玑,讲述了我是如何在她病危时欺辱她。
宁修远步步逼近,眼中逐渐泛出疯狂。
“沈知意,你这贱人。怎敢这般害明珠。”
“为什么?她是你的妹妹,你为什么要逼死她?”
我紧紧攥着信纸,皱起眉看向宁修远。
“宁修远,这府中谁人不知,沈明珠进府后,我从未苛责过她一句。”
“难不成人死了,说的就全都是真话吗?”
可话音刚落,宁修远再也控制不住体面,重重的打了我一巴掌。
“够了!”
“明珠都死了,你还想诋毁她是吗?”
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积攒了多年的情绪再也忍不住爆发,我第一次还手打了宁修远。
“宁修远,你才是够了!”
“我说过并不是我换了沈明珠的药方。”
宁修远微微愣了神,随即冷哼一声。
“还想狡辩?那药方上分明就是你的字迹。”
“我总不至于连你的字都认不出来。”
我皱起眉头。
“你明知道,我和沈明珠曾经亲密无间。”
“我们都会模仿对方的字迹,这有何稀奇?”
宁修远听完这话,却愈发疯狂的攥住我的衣领,怒吼起来。
“沈知意,你有什么脸提曾经?”
“若不是你,我和明珠本该长相厮守的!”
说完他嘶吼着扯着我的衣领,将我重重拖拽在地上。
我大病未愈,再挣扎也无济于事。
只能如同一条死狗般伏在地上,任人欺辱。
我曾将宁府当做我真正的家,我未来的救赎。
可如今这里却只是一座牢笼。
宁修远自知失态,将我扶起后,眼中掺杂着些许愧疚。
“对不住,我只是太想念明珠了。”
我用力扯了扯嘴角,看着宁修远一字一句开口。
“宁修远,我想我们还是和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