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年的青梅林诺写了本爆款言情小说。
在她笔下，男主暗恋女主多年，却始终没有开口表白。
那个男主和女主赌气而娶的妻子，不过是他们恨海情天的工具人。
女主掉一滴泪，男主便能抛下出车祸的妻子跑去找她。
妻子怀着身孕，生生等着肚子里的血肉流干。
后来林诺上了访谈节目，表示这本书的男女主是有原型的。
在场的人都很好奇，她却笑而不语。
我坐在电视机前，看向旁边的程嘉年。
“男主是你，女主是她，对吗？”
程嘉年瞥我一眼，漫不经心笑了。
“是又怎样？需要征得你同意吗？老婆？”
当然不需要。
只是，我不打算再当小说里那个可怜的妻子了。
1
半夜三点，我被楼下的声响吵醒。
音乐混着人群的说笑，直直钻入耳膜。
我撑着腰，艰难地坐起来。
那次意外后，我落下后遗症。
腰部经常刺痛难忍，有时连起身都困难。
我忍着痛走下楼，将震天响的音乐关了。
玩得正嗨的人群瞬间安静。
沙发上的程嘉年愣了下，“你还没走？”
我淡笑。
让他失望了。
几天前程嘉年给了我嗜酒的父亲一笔钱，果真让他喝得烂醉如泥摔断了腿。
妈妈打来电话，哭着让我过去照顾。
“这个死人真的要气死我，你快过来，不然我明天就跳楼！”
她歇斯底里，我心如止水，平静地挂了电话。
我车祸流产，刚出院不久，程嘉年却迫不及待地想让我搬出去。
不为别的，他急切地想要对林诺展示别墅的花园，那里种着他从世界各地空运来的名贵花朵。
林诺爱花，但是清高，不想和我同时出现在一个屋檐下。
程嘉年为了让她过来看花，想方设法地让我离开。
可我偏不走。
这些年积累的怨怼，足以改变当初那个懦弱顺从的我。
“医生说让我好好休养，”我笑着，指腹下意识按上肚子，“毕竟我刚没了孩子。”
程嘉年的脸色，瞬间冷下来。
我知道，他在掩饰他的心虚。
毕竟，这个孩子是他间接害死的。
去产检的路上，林诺一个电话，让程嘉年乱了心神。
她哭着说自己家里着火了，可能马上要死了。
急速行驶的车猛地停下来，被身后的车撞到柱子上。
我肚子受到猛烈撞击，身下大量鲜血渗出。
而程嘉年，好像全然没有注意到我。
他解开安全带跳下车，去救他的心上人。
甚至忘了，帮我叫救护车。
我被困在车里，承受着剧烈的痛楚和恐惧。
眼睁睁看着自己小心呵护五个月的孩子，化成一滩血水流逝。
如果不是有好心人停下来，发现车里有人，我恐怕会死在那场车祸里。
事后，林诺笑嘻嘻解释，“嫂子，其实那天是愚人节，我和朋友玩整蛊游戏才说自己家着火了。”
“哪知道嘉年哥还真信了，竟然丢下你走了。”
她摇头笑了笑，几句话说得云淡风轻。声音里没有炫耀，好像已经习惯了程嘉年对她毫无底线的偏爱。
我哑口无言，视线掠过程嘉年。
可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我，嘴角挂着宠溺的笑，捏了捏林诺的脸。
“好诺诺，差点给我心脏病吓出来。”
林诺下意识向后躲，不自在地看了我一眼。
“嫂子还在这呢，嘉年哥你注意点。”
程嘉年修长的手指僵在半空，维持一阵后讪讪收回。
那天回去后，他直接去了书房睡。
往后半个月，都是如此。
我明白过来，他是在气我横在他和林诺之间。
“如果不是你鸠占鹊巢，诺诺怎么可能躲开我？”
他厌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重重关上门走了。
我坐在餐桌前，看着自己精心做的一桌菜慢慢变凉。
不久前，程嘉年开始回家吃饭，开始在意我每天晚上给他留的那盏灯。
他甚至找了最顶尖的医生帮我调养身体。
“孩子还会再有的，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我惊喜于他的变化，以为自己多年的付出和坚持换来了他的回心转意。
可是你看，林诺一句话一个举动，便轻易将我们的婚姻搅得天翻地覆。
“嘉哥，要不咱换个地方玩吧？”
有人小心翼翼说道。
“玩个屁，”程嘉年烦躁地松了松领带，“都滚。”
人群作鸟兽散。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我和程嘉年。
他抬眼，神色不悦，“这下满意了？”
我点了点头，“满意了，谢谢。”
程嘉年一噎。
“你在阴阳怪气什么？”
以往他给我一个台阶，我必定会跪着双手去接，态度卑微又讨好。
这一次，却有些反常。
所以，他下意识地试探了一下。
“过来。”
他倦懒地半躺在沙发上，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那神态和语气，像在命令一条狗。
我看了眼那个狭小的位置，双脚像焊在地上一般，怎么也挪不动。
程嘉年狭长的眸子轻眯，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我无声叹息，现在，还不是和他撕破脸皮的时候。
2
所以我走过去躺下，与男人炙热的身体紧贴着。
他的胳膊环住我的腰，喟叹一声。
“真乖。”
“当初选你，就是因为你听话懂事。”
“沈晴，你最好一辈子这样，别奢求太多。”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我闭上眼睛忍受，双眉紧皱着。
他凭什么以为，我愿意一辈子这样呢？
所谓的听话懂事，不过是委曲求全好拿捏罢了。
离婚协议书早就拟好，我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受困于自己糟糕的出身，如果现在离婚，我的吸血鬼父母会更变本加厉地欺负我。
前几天，他们找我要钱。
如果不给，就把偷拍我的照片发在网上。
看着那些不知何时拍下的洗澡照片，我颤抖着手指回复，让他们再给我一点时间。
程嘉年根本不爱我，可我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如果这种照片流出来，他只会让我净身出户。
我不敢想象，自己到时候会有多凄惨。
我需要钱，很多很多钱。
“沈小姐，您确定这些都要卖吗？”
二手店老板看着桌上几乎全新的包包，脸上难掩惊喜。
“全都卖，价格给高点就行。”
老板爽快答应，低头清点起来。
我静静等着，一转头，吓了一跳。
程嘉年牵着林诺的手，和我的视线撞上。
目光落在桌上的包上，他沉着脸走过来。
“你是乞丐吗？”
劈头盖脸的讽刺，让我脸上火辣，仿佛被他打了一巴掌。
旁边的林诺拉了拉程嘉年的手，“嘉年哥，你说话太重了。”
她笑吟吟看向我。
“嫂子怎么可能缺这点钱，应该是不喜欢包包的款式吧？”
说到这里，她撇了撇嘴。
“嘉年哥就是直男审美，这些包我一个都没看上的。”
脸上火辣更甚，我难堪极了。
原来，这些包都是林诺不要，程嘉年才扔给我的。
想起收到包时雀跃欣喜的心情，我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程嘉年居高临下看着我，“我只问你一次，你确定要把这些包都卖了？”
最羞愧的时候，我的心情反而平静起来。
我抬起头，正视程嘉年的眼睛，“对，这些包既然你送给了我，我就有处置的权利不是吗？”
那一瞬间，他的眼中充斥着失望和鄙夷。
“沈晴，你脸皮什么时候变这么厚了？”
我不理会他，看向店主，“继续吧。”
店主小心地看了程嘉年一眼，“先生，您同意卖这些包吗？”
沉默许久，他轻声嗤笑。
“卖吧，就当打发乞丐了。”
他牵着林诺离开，身后跟着好几个拎奢侈品的佣人。
接下来几天，我把能卖的都卖了，钱全部打入一个远房表妹的账户。
表妹人很不错，是我为数不多可以相信的人。
钱准备好了，我开始办移民。
连着几天准备材料，来回奔波，我无意间路过一家书摊。
其他的书大多杂乱无章，唯独有一本言情小说被精心布置了一片区域。
见我目光停落在那上面，摊主热情介绍。
“这本书现在很火的，很多小姑娘喜欢看。”
是啊，程嘉年花了大价钱营销的书怎么会没人看呢？
我随手买了一本，带到家里。
不得不说，写得确实不错。
大概是出于真情实感，所以故事很吸引人。
我看得入迷，连身后站了个人都没察觉到。
3
程嘉年弯腰拿走我手上的书，盯着我的神情。
“好看吗？”他问。
“好看，”我诚实回答，“你改天能让林诺给我签个名吗？”
不知为何，这话让程嘉年黑了脸。
他将书扔到我身上，要笑不笑的。
“然后，你把签名书挂到网上高价卖了？”
“沈晴，你真是上不了台面。”
他的话很重，可我现在听着，已经没了任何感觉。
我神色自若，打开电视看起来。
好巧不巧，电视里正在播放访谈节目。
嘉宾是林诺。
主持人询问了好几个关于那本畅销书的细节，林诺答得生动，像是真实经历一样。
“其实妹宝真的很任性的，性格像我哈哈。”
“男主表面把女主像妹妹一样呵护，其实，对她一直都是男女之情。”
“因为妹宝大大咧咧的爱恨分明，男主怕表白后两人连朋友都没得做，所以根本不敢开口，超级卑微的！”
“妹宝二十岁那年闪婚，男主气疯了却不敢表现出来。大概是赌气吧，他在街上随便找个卖花女结婚了。”
林诺感慨，“那个卖花女命真的很好哦，遇上男主那样英俊多金的男人。尽管男主不爱她，她也是赚了诶。”
所谓的命好，就是每天遭受冷暴力，多次流产，甚至差点出车祸死掉吗？
主持人看她说得激动，调侃道：“哇哦，诺诺说得好真实，男女主是有原型的吗？”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林诺却点了点头。
她笑得一脸娇羞，“确实有哦。”
一石激起千层浪，台下爆发出惊呼。
所有人都想知道，男女主是谁。
我转头看向旁边的程嘉年，“男主是你，女主是她，对吗？”
而我，是那个可有可无的工具人妻子。
程嘉年瞥我一眼，漫不经心笑了。
“是又怎样？需要征得你同意吗？老婆？”
最后两个字他咬的格外重，尾音上扬，满含讽刺。
“当然不需要。”
我对他笑得乖巧。
只是，我不打算再当小说里那个可怜的妻子了。
程嘉年很满意我的回答，勾起嘴角，在我唇边亲了一口。
“这才对，宝贝真乖。”
“为了奖励你，明天给你过个生日？”
我愣了下，突然想起来明天是我的生日。
其实，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明天。
我的生日，是妈妈上户口时胡扯的。
但是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有人提起给我过生日。
心里泛起暖意，我小心地点头。
“好啊，谢谢你。”
4
说完后我有些懊恼，都要离婚了，何必贪恋这份温暖？
可是，这是第一次有人陪我过生日啊。
我还从来没有过过生日呢，怎么可能不期待呢？
程嘉年说晚上在家里给我准备惊喜，我一早便起床梳洗打扮。
我漂亮的小裙子不多，可是那四五套也够我动脑筋挑选了。
选哪个好呢？
我苦恼地皱了皱眉，最后艰难地抉择出了一套粉色蓬蓬裙。
妆化了一遍又一遍，头发盘了一次又一次。
等忙活完，已经是下午五点。
程嘉年说今天尽量不要出房间，他要给我一个惊喜。
我坐在床上静静等着，时不时起身照一下全身镜。
我不敢看太久，因为镜子里那个女孩幸福得像个公主。
一点也不像我。
我怕看久了，她从我身上飞走。
从天亮等到天黑，我看了看表，已经晚上七点了。
还没有好吗？
我拿出手机，想问下程嘉年。
可是编辑了无数次，还是没勇气发出去。
算了，还是继续等吧。
我一直等一直等，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隐约听到楼下的吵闹声。
心中一喜，是程嘉年来给我过生日了吗？
我走到窗边，开了窗向楼下看去。
院子里张灯结彩，长桌上摆满鲜花，悠扬的音乐令人心醉。
男男女女聚在一起大声说笑。
没想到，今天来了好多人。
我有些紧张，不是说好了只有我们两个吗？
正犹豫要不要下去的时候，房门开了。
程嘉年西装革履，还做了个发型，活脱脱一个贵公子。
他胸膛微微起伏，似乎是跑着上来的。
我忍不住笑了，“这么着急干什么？是不是怕我发现惊喜？放心吧，我刚才只偷偷看了一眼，没有多看的！”
他脸上浮现出一种尴尬的神情。
“沈晴，其实，”
他舔了舔嘴唇，像是不知如何开口。
“怎么了？”我疑惑。
程嘉年还没有回答，一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西高地跑进来，头上还戴着生日帽。
我的心沉下去，摔进谷底。
我怎么忘了，林诺的狗也是今天生日。
当初林诺为了让程嘉年记住我的生日，特地把她的狗的生日和我选在同一天。
“嫂子你放心，关于我的一切嘉年哥都很上心，这样就不怕他记不住你的生日啦！”
她对我吐了吐舌头，神情天真无害。
我只能对她笑了笑，“那谢谢你了。”
现在，我仍旧对程嘉年笑了笑，“没关系，你去吧。”
他抱起狗，“今天晚上，你能不能别出去？我怕诺诺看见不高兴。”
我顿了下，嘴角轻颤着。
“……好。”
整个晚上，楼下不时传来欢呼声。
一群人聚在一起，为一只狗庆祝生日。
我彻夜未眠，凌晨的时候，起来收拾好了行李。
打印好离婚协议，给程嘉年拨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