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与我有婚约的青梅竹马却一次又一次推迟提亲。
我知道，这一切都源于他从江南带回来的表妹。
我等了晏清野三年，是时候做出决断了。
拟好的退婚书递到他手上时。
晏清野不屑一笑，利落地签上自己名字：“到时候别哭着回来求我娶你。”
我和晏清野退婚的消息迅速传遍京城。
一时之间媒人踏烂了门槛。
上门提亲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晏清野气的满脸漆黑，拿着撕碎的退婚书上门求和。
此时的我正被太子压在门上亲的喘不上气。
太子伏身在我耳侧低声道：“熙熙，要不要开门呢。”
1
我早已到了该议亲的年纪。
同龄的女儿家无一例外都已出嫁，而我，身为太医之女，尽管早有婚约，却仍待字闺中。
在母亲又一次试探询问我晏清野何日来提亲时，我放下手中的药方，前去寻他想问个究竟。
三年前晏清野和我定下婚约的当天被提拔为锦衣卫，人人都夸我命好，赌对了人。
也有人说晏清野好福气，早早就定下了京城第一美人，还医术了得。
我对此笑之一覆。
晏清野府中无人，现也已经散值。
只有一个地方了。
锦时园。
晏清野的私人园亭，也是他承诺成婚后送给我的园亭。
这一年来他最常去的地方，因为那里住着一个人。
刚刚靠近，缠绵悱恻的琵笆声便缓缓入耳。
弹曲的人我认识，是晏清野远在江南的表妹苏知夏，长的温婉又可人。
锦时园中晏清野双臂展开，手指有节奏地不断敲击石凳的靠背，单腿架起跨坐在小亭里。
闭目倾听。
锦衣卫的衣服勾勒的他腰身更加劲瘦，显然是刚散值就来了这。
一曲罢，晏清野缓缓睁开眼，头也不抬地从怀中摸出一支珠钗扔给苏知夏。
苏知夏满脸惊喜，小步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好漂亮，这是京城第一首饰铺的新推出的珠钗？很难买的，你在哪弄的？”
“那家铺子是我朋友开的，顺带给你留了一个。”
“谢谢表哥，我很喜欢，只是此物贵重，知夏无以为报。”
看她如此腻歪，晏清野神情淡淡，抬肩收回胳膊：“不值钱的东西罢了，给你就收着。”
“那你把珠钗送给了我，熙熙姐没有的话会不会不高兴？”
晏清野眼底划过一抹冷色：“你管的太多了，她不缺这些。”
“时间差不多了，今日就先到这。”
苏知夏听后神色淡淡，抱起琵琶低身告退。
见苏知夏彻底离开，我从树后走出来。
晏清野见到是我，短暂的惊讶后，很快恢复了往常的神态。
“你怎么来了？”
我答非所问：“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晏清晨噎了一下，没有回答。
“今日是我十八岁生辰。”
他反应过来，眉眼渐渐舒展开：“怪我，最近太忙，忘记给你庆生了。”
晏清野起身牵过我的手：“走，今日去醉仙楼给你大办一场。”
他眼里一眨，略显暧昧：“就我们两个。”
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往年的每一次生辰他都不曾落下，偏偏苏知夏来了之后他就记不起了。
他牵我不动，向后望去。
双目错开，我淡淡看了眼苏知夏离开的方向。
气氛陡然变得焦灼起来。
晏清野放开我的手，略显焦躁的一脚踢开身旁的石块。
转身坐在石凳上，双手交叉抵住上额。
眉眼间有化不开的浓郁：“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之间没什么。”
一次两次自然没什么。
可同样的借口我听了已整整一年。
2
一年前晏清野奉旨领差，秘密行动，直抵江南。
出发前一晚翻墙进了我的小院，耳鬓厮磨间他说等他回来就来提亲。
任务结束，晏清野班师回朝，与去时不同的是他的身侧多了一个江南女子。
晏清野没有过多解释，只说这是他的远方表妹，父母双亡，见她可怜就带了回来，随后便将她安放在锦时园里。
从此以后一切都变了。
晏清野开始频繁往返锦时园，被我发现了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许诺的提亲也一再推迟。
我背脊挺得笔直，淡淡道：“那你何日提亲？”
晏清野眉头紧皱：“你就这么恨嫁？”
“我恨嫁？我等了你整整三年，你到底还想不想娶我？”
他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起身将一支珠钗插在我头上，比苏知夏的那只更加繁美。
他指尖从发丝滑倒我的脸庞，满意的欣赏着他的杰作，食指勾起我的下颌道：“等不起可以退婚。”
退婚？
呵。
我已经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对我说退婚了。
每次把他逼急了就拿退婚威胁我。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和晏清野有婚约，我也过了适嫁的年纪，身为太医之女能嫁给锦衣卫已算高攀。
晏清野认定我不敢退婚，我也确实妥协了很多次。
不是不敢，而是舍不得这么多年的情谊。
当初定下婚约之时晏清野只是一介白身，我从没在他身上图过什么功名利禄。
晏清野变了，以前他从不会让我受一丝委屈。
占着之前那点甜，我咬牙咽下了这一年的苦。
我看着那张让我熟悉又陌生的脸，好似我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一样。
我转头摆脱他的手：“晏清野，我累了，不想再等了。”
他神色一变，额头青筋直跳。
就在我以为他要暴起的时候，他突然拉住我的手将我往外拖。
手腕被他攥的发疼，我不适想要挣开，却被他握的更紧。
园门口已有马车在等候，是晏清野的专属坐骑。
我奋力挣开他的手，手腕果不其然红了一圈，连带着我的眼睛也红了。
晏清野按了按眉头，状态有些不对，我知他又头痛了。
他自江南回来后便落下了偏头痛的毛病，我下意识的想给他按按头，念头随即被压下。
他抬头道：“今日你太冲动了，我们都各自冷静一下，让车夫先送你回府。”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转身上了马车，把头上的簪子摘下放在车厢角落。
3
天空开始落雪，我掀开车帘看着地上逐渐变白，微凉的雪花化在手上，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晏清野的时候，也是一个大雪天。
那时他小小的一团，蜷缩在难民堆里。
我跟着父亲在城外义诊，一眼就看到他被冻地发抖的身体，瘦的可怜。
我趴在父亲肩头拽着他的头发，祈求父亲救一救他。
父亲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将男孩带回了京城。
他没有被父亲留在府中，而是把他送给了隔壁的晏叔叔。
晏叔叔自发妻走后便没有再娶，也没有孩子。
晏叔叔很开心，带着小男孩登记户籍造册。
取名晏清野。
我时常偷跑出去找晏清野玩，我带他认药材，写药方。
他却时常盯着我发呆。
我被人欺负时，他第一个冲出来将我护在他身后。
脸色阴冷的连我都被吓一跳。
他发现后，再也没在我面前黑过脸。
及笄之后我们两家便定下婚约，晏清野开心的抱着我直转圈。
可自打江南回来后，他性情大变。
他爱我，但他也爱上了别人。
有时连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被人下了蛊。
可他脉象的并无异常。
也许这就是有缘无分罢了。
一连几日我们都没有联系。
母亲急地要上火：“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熙熙，母亲知你和他情深义重，可他这么做已然是不把你放在心里，成婚后有你苦头吃。”
“实在不行咱们退婚吧，咱不在一棵树上吊死，我看京城还有几家适龄的，你考虑考虑。”
母亲看的都比我通透，我还有什么理由不放手。
晏清野的长相在京城公子哥里已是数一数二，再加上深受皇上倚重，这些年追他的官宦小姐络绎不绝。
他从不理会，我以为他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没想到却栽在了他表妹身上。
我呼出一口气，坚定道：“好，那就退婚。”
4
退婚书已拟订好，我决定亲手去斩断这些年的感情。
这次晏清野竟意外的在府邸里。
门口小厮见到是我，没有通报就开了门。
“慕容小姐您来了，快请进。”
我停住脚侧首问他：“今日府中还有谁在？”
“江大人还有……苏小姐。”
“江煜也在？”
“大人受伤了，是江大人送他回来的。”
江煜在的时候，晏清野多多少少都会填点伤，所以每次见到他的时候我都有点应激。
至于苏知夏，意料之中。
刚拐进房门，就和江煜碰了个面。
他见到我眼睛一亮：“嫂子，你可来了，晏哥今日抓人的时候胳膊被人砍了一刀，我正要去找你呢，没想到你消息这么灵通，果然还是你最在乎晏哥。”
他往我身后一望，疑惑道：“你的医箱呢？”
我师承我爹，虽不敢和太医比医术，却也是数一数二的民间圣手。
晏清野职位特殊，经常受伤，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每次都由我一手诊治。
只是这次我确实不知他受伤了，我也不是来给他诊伤的。
“给我滚回来。”屋里的晏清野声音暗哑低沉，带着不容置喙。
江煜缩着脖子对我眨了眨眼，小声低语：“不知道这几天谁招惹他了，脾气爆的很，一点就炸。”
一盏烛台被扔了出来。
江煜立马躲在我身后：“嫂子你先进。”
我走进去就看到晏清野阴沉着一张脸坐在主位，苏知夏在旁边不断低头擦泪。
走进后我看到桌子上摆放着一支发簪，是之前晏清野送我的那支。
晏清野见到我脸色稍霁，只是表情依旧嚣张：“谁告诉你我受伤的？不是说要退婚，还上赶着来干什么？”
话音刚落，一旁的江煜尖叫起来，“什么！”
“你们要解除婚约？我不同意。”
晏清野抬腿踢了他一脚：“跟你有什么关系。”
苏知夏擦泪的动作顿了顿。
“关系大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几天嫂子不在，你自己生闷气，把兄弟们折磨的够惨。”
晏清野眉毛微皱：“瞎说什么。”
随后抬眼看了我一眼：“别听他瞎说，跟你没关系。”
苏知夏这时上前牵住我的手，眼睛里泪光闪烁：“熙熙姐，你不要退婚，我和表哥没什么，表哥他也是瞧着我太孤单，才会经常去我那听个闲曲。”
“你要是介意，大不了我就回江南老家，再也不进京城碍你的眼。”
晏清野眉头一拧：“这有你什么事，没有我的吩咐，你哪也去不了，老老实实在京城呆着。”
他转头看向我，神色冷的让我感到陌生：“她没做错事，你也不要太过分。”
我不想辩解，只是看到那个曾经护着我的人开始护着别人，心还是会痛，我控制不住红了眼。
晏清野看着我红着的眼眶，嘴唇微动，但还是没有说话。
江煜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难怪嫂子要退婚。”
我缓缓开口：“叫个郎中吧，伤不能这么拖着。”
江煜为我申冤：“还是嫂子关系晏哥，不像某些人，就知道哭鼻子。”
苏知夏也不恼，语气带着疑惑：“熙熙姐今日怎么没带药箱来？”
没带药箱算什么关心，江煜一下哑了火。
晏清野听到我关心他的伤势，神色稍缓，抬眸凝望着我。
随后轻笑了一声，拿起发簪起身想插在我头上：“想通了？不赌气了？”
我制止了他的动作，轻声道：“想通了。”
“今日赶巧了，我确实不知道你受伤了，我来是另有其事。”
我将退婚书拿出来递给他，语气坚定：“晏清野，我们退婚吧。”
空气一瞬间凝滞下来。
晏清野脸色一变，手中道发簪被他握紧，眼神中隐隐带着暴戾。
他看着递到眼前的退婚书，抬手接下。
打开一字一句地看着里面的内容。
在看到结尾处我的署名，他双手微颤，书页被他攥的发皱。
最后他轻笑一声，一双冷眸漆黑如墨：“行啊，想退婚是吧，我满足你。”
江煜欲哭无泪：“晏哥，你别冲动。”
“闭嘴！拿笔来。”
江煜不肯去，苏知夏倒是体贴，从旁边递给晏清野一支毛笔。
晏清野看也不看就接过去，大手一挥，将名字写了上去。
一式两份，晏清野签的潇洒。
我拿回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苦笑中带着释然：“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欠谁。”
晏清野冷笑一声：“离了我，你还能嫁给比我官职要高的吗？”
“到时候别哭着回来求我娶你。”
“不劳晏大人费心，最近府中来提亲的不少，我自不愁嫁。”
我瞥了一眼苏知夏，她眼底一晃而过的窃喜没能逃过我的眼睛。
我哼笑一声：“倒是大人没了我的拖累，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可以正大光明迎娶苏小姐进门了。”
苏知夏眼睛一亮，满眼希翼的看着晏清野。
晏清野阴沉着脸，感觉他下一秒就要暴走。
我不欲久留，既然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我转身告辞。
身后传来纸张撕裂的脆响，一声接一声，带着压抑不住的戾气。
“晏哥头痛症犯了。”
“我去取琵琶。”
“取那玩意有什么用，还不去叫郎中。”
身后一阵兵荒马乱，我头也不回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