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货直播卖得如火如荼，下播后，主管却将罚款单怼到我脸上：
“本月你直播间居然有两千块钱的退货，还有三百仅退款！”
“你不是头牌大主播吗，怎么还比不上新来的蓉蓉，她的直播间零退款！”
我傻眼了，急忙解释：
“我的直播间至少有千万打底的流水，蓉蓉上播一个月，还没开单……”
主管却冷笑一声：
“别狡辩了，根据公司规定，退货从你的年终奖里十倍扣，仅退款扣百倍！”
半小时后，直播继续。
但这一次，我选择直播睡觉。
1.
主管孙宇刚离开，同事们的年终奖就陆续到账。
有一万的，有三万的……蓉蓉更是高兴地大喊她拿到了整整十三万。
而我只收到了财务的一条微信：
【铃铃姐，很抱歉地通知你，你因为直播间的退货被扣两万，又因为仅退款被扣五万，年终奖仅剩0.01元……咱们公司支付系统转不了这么小数额的钱，要不然我微信转你吧？】
哦，原来我的年终奖本来也只有五万，还不到蓉蓉的一半。
我气笑了，没有领财务发来的0.01元红包，而是忍不住想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孙宇。
思来想去，只有那一件事。
今年夏天，隔壁公司有个女主播，以跳艳舞的方式博眼球，在互联网上爆火。
后来虽然被封了，但依托着她留下的热度，隔壁也是赚得盆满钵满。
孙宇因此羡慕得不行，也要求我们公司的女主播全部转型。
作为公司头部，我第一个带头回绝，其他同事也都纷纷跟上。
孙宇没捞到热度，因此对我怀恨在心，现在终于找了个借口收拾我。
我丝毫不慌，正想着去找公司老板告状，就见孙宇把年终奖表格发在了工作群里，顺便还发了一条公告：
【通报批评：主播铃铃为了冲销量数据，先让顾客下单，然后帮他们退货甚至仅退款，这种恶劣行为给公司造成的严重损失，已经从她的年终奖中扣除，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群里陷入了沉默。
一分钟后，蓉蓉才发了好几个鼓掌的表情：
【孙主管人帅心善，还给铃铃姐留了0.01元诶】
【不是我说，都已经当女主播了，玩什么假清高，指望大清复活给你立牌坊吗？】
我不惯着她，直接回怼：
【你这么想被封杀，那就爱擦多擦】
【你！】
蓉蓉说不过我，悻悻住嘴，孙主管发了一条暴怒的语音：
【蓉蓉哪里说错了？要不然公司为什么只招女主播不招男主播？】
我无语：【不然呢，公司主卖彩妆，招男主播带货谁会买？】
孙宇也被我噎住，过了好一会儿，原本的公告被撤下，孙宇发了新公告：
【通报批评：主播铃铃在给公司造成巨大损失后，仍明知故犯，知错不改，态度恶劣。为正公司风气，从即日起到春节，该主播所有的带货数据全部清零，月底将仅发放1000元基础工资！】
他话音刚落。
我电脑后台的本日带货金额，一下子从一千七百万，跳到了零。
带货金额为零，也意味着我这个月，下个月，一直到春节，都拿不到一分钱的佣金！
紧接着，一条艾特全体的新消息又飞了出来：
【特此对蓉蓉主播提出表扬，虽然她的直播间现在还没开单，但在观众面前从来都是大大方方的，热度一天比一天高，绝对是下一个明日之星！】
我无语。
蓉蓉天天在镜头前扭啊扭的，吸引来的观众全都是大老爷们。
他们怎么可能出钱买彩妆，恐怕她这辈子都开不了单了。
蓉蓉很快回复：
【多谢主管栽培！也希望大家不要扭捏，要对得起公司发的工资！】
【你说对不对，铃铃？】她直接艾特了我。
我想直接无视。
可孙宇却也跟着艾特了我好几遍：
【程铃，你眼瞎了？】
2.
我深吸一口气。
【OK，我这就好好向蓉蓉学习一下，争取早日对得起公司发的工资。】、
跟她一样扭当然是做不到。
但跟她一样退货为零就容易多了。
只要我一件货都不卖，那就永远不会有退货。
现在正是年前大卖的黄金期，反正最急的不会是我。
正想着一会儿怎么摸鱼，前台小姑娘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来了。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近几年大热的化妆品公司斯蔻。
斯蔻这几年一直是我们公司最大的合作商，给的带货佣金是市场价的两倍不说，给我们的售价优惠也是最大的，因此成了公司各大直播间最好的引流产品。
当然，能跟他们合作，也是有条件的，那就是带货主播本人每天的流水不能低于百万。
而我，使他们最满意的合作对象。
我本身容貌并不凸出，但皮肤透亮，特别适合试色。
而且我非常擅长抓客户心理，也不怕吃苦。
曾经，为了帮他们的新款口红打开销路，我连播八小时，试色试到嘴唇红肿掉皮，最终帮他们卖掉了整整三仓库的口红。
他们这次大张旗鼓的来，是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大单：
一个月内帮他们卖掉一百万盘眼影，佣金是市场价的五倍。
条件是，签对赌协议。
孙宇略一思忖，就一脸谄媚的答应：
“没问题，我们公司光今天的带货额就有一千七百万！一个月内一百万盘是小case！”
看着他们相谈甚欢的模样，我冷笑。
临近春节，冷色调的眼影盘很不好卖。
全公司乃至网上所有的带货主播，除了我这个一千七百万本人，没有第二个人能完成任务。
现在我是肯定不会播了，不知道孙宇会挑哪个倒霉蛋。
很快，孙宇回到公司。
他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向主播妮妮。
妮妮吓得连连摆手：“孙主管，别开玩笑了，我一个月才能卖一千七百万，我做不来这个活。”
他又看向主播雪儿。
雪儿两手一摊，直言不讳：“咱们公司只有铃铃一个能完成这个任务，您看我们也没用啊！”
孙宇瞪了她一眼，又去看蓉蓉。
蓉蓉小脸一僵，挤出甜甜的笑：“宇哥，我忙着做其他直播呢，还要练习舞蹈动作……”
孙宇脸色稍微缓和：“这样啊，那我再找别人。”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假装忙得不行。
“一群废物。”孙宇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然后看向我：“铃铃，你来三号直播房。”
3.
这下，同事们也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闹成那样，铃铃咋可能上播呢？”
“谁知道呢，孙主管扣她年终奖又不给她佣金，她不也一个屁都不敢放。”
“哎，还指望她大主播给咱们撑腰呢，没想到软蛋一个。”
蓉蓉更是得意地笑：
“玲玲姐，你要是不会跳舞的话，我教你啊！”
我对她的嘲讽充耳不闻，听话地跟着孙宇来到三号直播房。
不大的房间里已经堆满了斯蔻眼影的样品，高耸如小山。
孙主管就站在小山前，居高临下地命令我。
“这是本周的任务，你准备一下开播吧。”
我被震惊了。
一瞬间，我怀疑他有失忆症，所以把给我发0.01年终奖以及直播额清零的事全忘了。
看着眼前的直播镜头，我毫不客气，直接跟观众说：
“姐妹们大家好，今天我来直播睡觉。”
说着，我就找了个舒服的角度，趴在桌上睡了起来。
直播间沉默了一秒钟，然后刷过大片的问号。
“程铃你有病啊！”
孙宇气得跳脚，冲上来关掉直播，歇斯底里地吼叫。
我却满脸无辜地看着他：
“不是说要我学蓉蓉吗？”
“我要是一开口说话，观众买眼影盘怎么办？”
“我又控制不了观众的肤色适不适合，万一人家要退货又怎么办？”
“我也是没办法，你以为我愿意在又冷又硬的桌子上睡觉？”
孙宇的嘴唇颤抖，但是说不出一句话。
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你等着！”就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手机响起，是我们公司的女总裁蒋璐。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我早就想跟蒋璐告状了，她也是个女人，应该能理解我的愤怒。
可惜她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我这种主播根本联系不上她，只能通过孙主管。
我接起电话，寒暄了几句，就迫不及待想说今天发生的事。
没想到，蒋璐直接打断我，笑道：
“我都知道啦了。”
“孙主管也是，那么大年纪了，还跟你一个小姑娘较劲，我已经骂过他了。”
“但是铃铃，现在经济不景气，各行各业都需要吸引眼球的东西，他让你们跳舞，也是为了公司考虑嘛。”
“这样吧，从现在开始，我每个月都私人转给你两千块，作为你的生活费。”
“等到春节，我还给你六百块的压岁钱。”
“公司的奖惩制度在那里，大家都要遵守嘛，你就好好工作，别闹脾气了。”
我愣住。
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蒋璐是女人，更是老板。
我被扣掉的钱，进的不是孙宇的口袋，而是她的口袋。
所以，她怎么会站在我这一边呢？
冷静了一会儿后，我慢慢开口：
“没有让蒋总掏钱补偿我的道理，我知道错了，以后会按照孙主管的要求，好好工作的。”
4.
蒋璐对我的话表示欣慰。
“那就好，好就好，赶紧去直播吧，咱们签了对赌协议呢，卖不完就糟糕了。”
我乖巧：
“好，那我这就回去睡觉了。”
蒋璐那温柔的笑声戛然而止：“你什么意思？”
我慢条斯理道：
“既然你认为孙主管的做法都是对的，那就也是要求直播间不得退货。”
“我不卖货，就没退货，不正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
“又想让我卖货又想没一点退款，你们另请高明吧。”
“反正咱们公司有的是直播营业额为零的，蓉蓉就很稳定，完全满足你们的要求。”
说完最后一个字，正好到了下班的点。
一向爱加班的我利索地收拾了东西，一秒钟都没多呆，直奔家里的大床。
第二天一早，我就跑到三甲医院做扁桃体切除术。
做直播这么多年，说话太多，我扁桃体总发炎，医生建议我切除，我却一直没时间。
今天，正好。
手术完，医生给我开了病假单。
我打开手机，微信已经被孙宇轰炸个没完：
【程铃，你死哪去了，都几点了还不来上班！】
我把病假单发给他：
【手术了，请假两周。】
孙宇连给我发来七八条语音，声震耳膜：
【你妈的你糊弄鬼呢，什么时候病不行这个时候病！】
【没有提前三天请假都不算数，赶紧给我滚回来直播！】
【斯蔻的眼影盘你要是卖不完，所有的违约金都你来赔！】
说起违约金我可不困了。
【孙主管，我不直播，不是害你，是救你。】
【什么？】
【斯蔻每次签大单都会在合同里强调，直播公司的主播日均流水必须超过百万。】
我轻轻地笑：
【我从昨天到春节的流水，可是被你全都清零了。你让我去，不是违约吗】
孙主管的骂声戛然而止。
许久，对话框都没有弹出新的语音条。
我也没打扰他。
毕竟，斯蔻的对赌协议，输了可是要陪整整一个亿的。
他的确是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一下。
下午三点多。
跟我关系最好的同事雪儿兴奋地给我发来了消息：
【我的天，你早上跟孙主管说什么了，他突然发疯了，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