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因后果只有等到第二天他恢复意识后才能知道了。这一夜，估计尚大婶又得揪着心等着天明了。

　　第二天营养丰富的早餐过后，我和尚大婶又来到大叔的房间。这一次他没坐在窗前，人还歪在床上，帮忙的村妇送上来的早餐，几乎原封未动放在床边的小柜子上。

　　“大叔，好些了吗？”我问。

　　尚大叔一脸茫然地望着我，“你是？”随即转头看向尚大婶。

　　看来他已经把昨天我们见过面的事情完全忘了，那他还会记得几个月前钓鱼时发生的事吗？我有点替他捏把汗。

　　还好，尚大婶再次介绍我之后，大叔露出了抱歉的表情，说，“谢谢，好多了。”

　　每天上午，都是他最清醒的时候，一到下午状态就不好了，到了傍晚就感觉是换了一个人。今天也是这样。而那天尚大叔河边钓鱼，也正是在下午。

　　我用手遮起右眼，用左眼仔细打量他的右半边脸，确实，红晕消退了，里面的那些灰黑色烟雾也变淡了许多，但是还在。

　　我鼓励尚大叔说出那天下午的事情时，他开始还比较抵触，好像有什么为难的事情，说不出口一样，后来在尚大婶的催促下，才下定决心说出来了。

　　阳光非常暖和，大画家坐在小折叠椅上，无比悠闲。身后是个小土坡，没长什么草，他把渔具和装鱼的桶，都放到了土坡上。

　　这个钓鱼的地方是他新开发的，在河流几字形转弯的左上拐角处，远远能看见河对岸在田里劳作的农民，但这个几字弯里面，鲜有人来。

　　尚大叔边哼小曲儿边晒太阳，眼睛盯着河面。

　　这个地方给他好几次惊喜了，前几天每次都能钓到五斤以上的大鱼，具体原因他没想清楚，他琢磨自己是不是正好碰到大鱼家族的老巢了。

　　之前在小河其他地方，最多也就能钓到半斤左右的鱼，这个分量也算是大鱼了。

　　难道是说最近准备的鱼饵也对上了大鱼们的胃口，所以咬钩率大大提高？说不准鱼们也像手机一样的装备，相互一交流就都来了。

　　他们的对话大概是这样的：“哎哎哎听说了吗，河边来一个傻子，专门给鱼喂食？”

　　“你是不是傻，你以为白喂食，哪有那么好心肠的傻子！他那是钓鱼。这河里的小鱼都被钓走无数条了。听说老那谁家的小那谁就没了，怎么也找不着，把它爹妈哭的呀……”

　　“那家伙有那么厉害？我就不信那个邪，我带几个哥们儿去会会他！”

　　老尚边想象边乐，画家的思绪就是天马行空，果然，大概是他被要会会他的那几条大鱼盯上了，这几天不行了，几乎没有收获。

　　再不就是那些鱼学聪明了，经常是把钩上的饵吃个一干二净，然后调屁股就游跑了。等尚大叔把线拉上来时，只剩下一个光钩儿。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爱钓鱼的人估计要是遇见聪明的鱼，也会变得趣味盎然。

　　尚大叔就是这样，今天他还特地换了大钩，鱼饵也上得很豪迈，全是大块的。

　　钓鱼的乐趣并不是为了吃，更多的，还是在那个与水面下的那些精灵斗智斗勇的过程。钓不上来也不怕，就当是喂鱼了。

　　对于今天能不能有收获，尚大叔更是心里没有底，说实话他真不在乎钓得到钓不到，但他就是想弄个究竟，到底水下面这些家伙是怎么回事。

　　太阳偏西，老尚盯着河面的眼睛稍稍有些疲劳。

　　就在他半困不困眼睛半睁不闭的时候，忽然水里传来一声巨大的“哗——啦”的声音。

　　尚大叔惊觉，下意识地就去拉线，钩一出水，就看见上面什么也没有。这时，水面再度翻起漩涡，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以为是自己的眼睛花了，毕竟刚刚打了一个盹儿。

　　水里动荡的水花下面，像是有一个东西翻卷了一下，那东西的宽度得有十几米，老尚吓了一大跳，慌乱之间往后猛地一退，绊在了小椅子，连人带椅子摔到了土坡上。

　　他忙不迭地爬起来往土坡上一站，踮起脚，努力往水中看。

　　这一看之下，不禁张大了嘴，那个十几米的东西柔软无比，在泛着阳光的波澜里软软地左晃右摆，竟然是一条巨大的鱼尾巴。

　　他循着那尾巴游动的方向望过去，远远地看不到鱼头在什么地方，只能依稀看到一条巨大的黑影，足足有近百米长，拐过几字形河流的拐角，往远处去了。

　　不得了！尚大叔一屁股在土丘上坐下来。这是什么情况，大白天撞见水鬼了？

　　看那东西的样子，肯定是条鱼，不会是潜水艇。尚大叔的脑子有点乱，开始各种胡思乱想起来，可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鱼，这只是一条淡水河啊，肯定不是鳄鱼，也不会是鲨鱼，更不可能是鲸鱼。

　　不管那是条什么鱼，都不会有那么大的个头儿啊。

　　尚大叔又下意识地望望天，天上没有大鸟或飞机飞过，即使真有，投下了什么影子到这条河里，也说不通，因为他明明清清楚楚看到那会游动的东西身上没翅膀。

　　坐了有一刻钟，尚大叔心里有点犯嘀咕，心想，要不今天就这样了，赶紧打道回府吧。又一想吧，还稍稍觉得不甘心，这么大半天坐下来了，别说大鱼，连个小鱼崽也没钓到。

　　这不科学啊。

　　前几天哪天都有收获啊。今天不仅没有鱼，鱼饵却没少用，大半盆饵料也没剩下多少。这也真是没谁了。这河里的鱼都成精了不成？

　　心里想着，又扶好折叠椅，上了饵，把线又甩了出去。

　　这一次他干脆也不使劲盯着了，其实是觉得坐在小折叠椅上，离水面有点太近。

　　再一想到刚刚那个东西，万一真是什么厉害的角色，从水里一窜探出头来，咬住他老尚这干巴瘦的身体，一咬一揪再把他拖到水里去三下五除二吃了，变成一顿大餐，那可就彻底陪了夫人又折兵了。

　　尚大叔这回不哼歌了，把衣服紧了紧，回到身后的土坡上，往后一靠，阳光暖洋洋的，冷热正好，晒得那叫一个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