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天真自小在孤儿院长大,从海提时代就跟小朋友打交道,长大后,依旧在跟小朋友们打交道。应付这样的孩子,她早已得心应手。
“你们好呀!”她笑眯眯地跟他们打着招呼。
小朋友怕生,只是站在院外看着她。
她也不急,而是从口袋里拿出几颗五颜六色的糖果,捧在手心,问他们:“想不想吃?”
“想!”一个胆子大一点的男孩子吞了吞口水,朝前走了两步。
“离的太远,我给不到啊。”阮天真有些苦恼:“不如……你走进一点?”
小男孩慢吞吞朝前走去,直到走到她身边,朝她伸出手:“姐姐,要糖糖。”
阮天真将手心里的糖都给了小男孩,摸了摸他的头,夸道:“你可真勇敢。”
小男孩得到了糖,又被漂亮的姐姐称赞,高兴地嘴都合不拢了。
其他小朋友立刻蜂拥而上,围住阮天真,七嘴八舌地要着糖,一时间院子里热热闹闹,像是过年一般。
阳子拿了牙刷出来,就看见这帮熊孩子将客人团团围住,立刻沉下脸吓唬他们:“不许调皮,不然狼就会把你们叼走。”
小朋友立刻规规矩矩站成一排,双手捏住耳朵,齐声开口:“哥哥,我们错啦。”
这般训练有素,看来平日没少调皮。此情此景,倒是让她想起孤儿院的孩子们……她拿纸巾沾了水,在一个最矮的小女孩面前蹲下来,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泥,跟她说:“客房的方桌上,有饼干跟糕点,还有几块巧克力,你把它们拿出来,跟哥哥姐姐们分掉,好不好?”
“好。”她甜甜地回答,一摇三晃的朝客房走去。
小女孩才学会走步没多久,小男孩怕她摔倒,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看到他们相亲相爱,阮天真眼中多了几分笑意。从阳子手中接过牙刷,站在花圃边洗漱,听见阳子一板一眼的训斥剩下的三个小朋友。也不知是不是阳子有意为之,她洗漱完,训斥也就此而止。
其中一个小朋友可怜兮兮的问:“训完了,我们能走了么?”
“去吧去吧,看你们我就觉得碍眼。”阳子开口撵人,直摇头叹气。
几个小朋友很快聚在一起,聚精会神的看着从客房拿来的零食。看到过好些没见过的,又兴冲冲的跑到阳子身边,问他是什么东西,丝毫没有半点挨骂过的模样。
看着满篇的英文,阳子就一阵头疼。指着包装上的实物照片,让他们自己去看。打发了他们,他看向阮天真,变得有些不好了:“我们这太偏了,平日也没什么人来,这些孩子每天除了看到父母,就是村子里的人。今天知道我家来了外村的人,就嚷着要来看看……”
“他们很可爱啊。”不待阳子将话说完,阮天真就开了口:“活泼,朝气,我喜欢。”
“这样啊。”阳子咧嘴一笑,憨憨地说:“我还担心你觉得他们很吵。”
她侧头看向那几个小朋友,轻声说:“我也想回家了。”
“想回家就回啊!”
“嗯,办完事,我就回去一趟。”她抬头看了眼太阳,此时已经日上高空。本想起床就离开,不知不觉就多留了片刻。她问阳子:“等下你有没有事?”
阳子摇头:“队长知道你住我家,让我务必照顾好你,今天专门给我放假。”
没想到仅仅只是微小的善举,却让无数人记载心里。若不是她亲自体味,恐怕难以相信会有这样大的蝴蝶效应。她笑着说:“那么,我要麻烦你送我去一下车站,是时候走了。”
“不能中午再走么?”阳子挠了挠头,尴尬地说:“早上他们都商量好了,想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跟你亲自道谢,我也答应她们一定能留住你,要是中午他们看不到人,肯定要数落我了。”
阮天真说:“这样也好。”
“什么也好?”阳子不明所以。
她弯唇一笑:“被数落一通,让你长个记性,不要轻易答应别人可能办不到的事!”
“一定要走么?”阳子问。
“嗯。”她说:“捐款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高铁上如我一般的人也有很多,如果你们全部都放在心上,那也不用再做其他事了。”
“可是……我看到了捐款名单。”阳子满目真诚:“捐款的人里,你是捐的最多的。”
她捐的最多,是因为她替那个人也交了。
列车上有其他外星人,她不能透漏他的行踪。
有时候,你眼前所看到的英雄,并不是付出最多的。由于不可说的缘由,那些鲜花与掌声,给不了最该给的人。
她想起他化作流光的那个夜晚,突然在这一刻,无比的想念他。
想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有没有哪里受了伤。
整整一夜,他在哪里休息?
她现在很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在他的身上装一些零钱,现在他一个人在外面,是怎样过的?
“天真姐?”阳子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
“在想一个朋友。”她说:“我们约好了,在淮溪线的终点站见面。我想,也许他已经到了。
阳子有些失望:“这么说,你肯定现在就要走了。”
察觉他的情绪低落,阮天真又说:“不过……我可以吃了早饭再走,也不急于一时。”
阳子咧嘴一笑:“你等着,我很快就做好。”
说完,飞快的跑进厨房。
不一会儿,小院里就飘来一阵饭香。
阮天真在乡下住过,知道乡里的人吃饭向来很早,现在这个点对他们来说,已经相当于中午,能在短短时候开始炒菜,想必是提前早就将菜洗好备用的。
她本无意叨扰,奈何盛情难却。既然拒绝不了,不如欣然接受。何况这些善意,她受之无愧。
在小院中,阮天真静静站了一会儿。看小朋友在院子里嬉笑追逐,狸猫追着飞舞的蝴蝶。眼前的一切,让她觉得亲切又舒适。
实际上,每一次的亲近自然,她都会觉得无比放松。
这种感觉,犹如经年奔波的旅人,跋山涉水后终于回到家中。自在,又安逸。
昨夜来的晚,她就没有拆开旅行箱。趁着阳子做饭,她打开它,把来时带的零食通通拿了出来,连同五本她经常看的书一同放在方桌上。
有两套衣服是八成新,也放在枕头旁边。
最后,她从钱夹里取出一张银行卡,放在第一本书中。提着行李箱,走出客房。
院子里,小朋友们团团围住狸猫,正用狗尾草逗弄着它。听到开门声,纷纷朝客房门口看过去。看到她拉着行李箱出来,都红了眼眶。
个子最小的女孩子最先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很快的,其余小朋友也跟着哭了起来。
听见哭声,阳子急忙关了煤气出门来看。一大几小,面对面而站。小孩子们泪流满面,大人面色平静。他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去劝。因为无论如何,天真姐都必要离开……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甜美的歌声突然响起,让小朋友们不禁陶醉其中。年纪最小的女孩儿抹了一把眼泪,带着浓浓的哭腔问:“天真姐姐,这叫什么歌儿,为什么这么好听。”
“它叫《送别》,唱的正是朋友们分别时的情景。”阮天真走到她身边,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我也要学。”
“我也要。”
“我,还有我。”
小朋友们纷纷举起手,纯真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阮天真看着他们:“好,但是现在,你们要擦掉脸上的泪水。”
话音方落,小朋友们立刻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水,迫不及待地等她教他们唱歌。
“你们还要答应我一件事。”她故作神秘地说:“如果不答应,我就不教你们。”
“答应,我们都答应。”年级最大的小朋友举手发言。
其余小朋友纷纷点头,如小鸡啄米。
“从今往后,不许随便哭鼻子,要相亲相爱,互相扶持。”她问:“能做到么?”
小朋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费了好大功夫,才明白她说了什么。再次点点头,异口同声:“能。”
于是,她缓缓唱了起来:“长亭外,古道边……”
风和日丽中,小朋友很认真的学唱。
一时间,小院里歌声朗朗,鸟儿叽叽喳喳地伴着奏乐。
狸猫得了自由,喵喵叫了两声,寻着香味摸到厨房门口,不停蹭着阳子的小腿。阳子没有理会饿着肚子的狸猫,而是站在门口默默听着歌声,直到小朋友逐渐学会了《送别》,才拎着锅铲继续回去做饭。
十点半,阳子将饭菜端上桌。几个小朋友立刻围了上来,与阮天真一边吃饭,一边哼唱着刚刚学会的歌谣。
阳子忽然站起来,跟他们说:“你们慢慢吃,我去忙点别的事情。”
而后匆匆忙忙的走了出去,直到桌上饭菜被吃的一点也不剩,他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