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开始了。”二十组排成了一排，每一组有自己的通道，第一次参加亲子活动，她也有些紧张。

　　慕月笙唇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大掌拍了拍大宝的后背。

　　发令枪响起。

　　姜瑶正要上前，却被扣住了手腕。

　　她直愣愣地回头，慕月笙寒眸不再暗沉，视线落在前方，并且一直向前。

　　姜瑶再次回头，就看到大宝一个人朝前走去。他走得沉稳，看在她眼里，却是各种不放心。

　　“慕月笙，你松手。”

　　“他一个人能行。”慕月笙非但没松手，手上的力道还加重了。

　　另一只大掌还轻轻摩挲着姜瑶的手背，直惹得小女人满脸通红。

　　“他不是你亲生的，你当然放心了！”姜瑶又羞又急，气急败坏道。

　　话落，慕月笙清湛的眸光，如笼薄纱，如月光洒落的清冷，扫过她涨红的脸庞。

　　姜瑶脸上的热度渐渐褪去，只剩交握两手间的温度。

　　“慕月笙！”

　　她又没说错。为什么每一次和他意见不同的时候，这个男人总是一副霸道强势的模样？

　　姜瑶冷了冷脸，拼命地往回抽自己的手，结果当然是抽不出来。

　　“你看，旁边的孩子都需要父母帮忙，你却要把大宝给推开。你不心疼，我是妈咪，我心疼不行吗？”

　　她眼圈都有些红了，眼里弥漫着委屈，水汽逸散成笼罩杏眸的薄雾，有些楚楚可怜。

　　慕月笙的心肠当然不是那么容易软下，手上劲道依然未松。

　　“心疼不等于溺爱。”慕月笙幽深的双目看得姜瑶有些心里发虚，“还是你觉得，我会做伤害他的事情？”

　　会吗？

　　姜瑶回想着慕月笙为大宝做的一切，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怎么可能！

　　“如果做不到聪明，便听从聪明人的命令。盲目的冲动是弱智的行为。”慕月笙缓缓开腔。

　　姜瑶本来情绪都平复了，听了这话，又差点炸了。

　　他今天骂了她多少回了？从傻到弱智，这么喜欢秀高智商的优越感吗？

　　“心理学上说，缺什么才会秀什么。”

　　一个想法到了脑海，还没等她大脑反应，姜瑶已经脱口而出。

　　慕月笙的视线暂时落到了小女人的脸上，吓得她轻咳一声，死命盯着自己的脚尖，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男人勾了勾唇角，难得愉悦地调侃，“和弱智计较，也叫弱智。”

　　不同于姜瑶声音的含糊。慕月笙的声音沉厚而清晰，至少，她是听得清清楚楚。

　　只是她没懊恼，思绪反而飘忽起来。

　　今天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慕月笙这个强势得要命的男人，有人骂他，他竟然没有生气。

　　“大宝的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不走？”班主任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还以为出了什么状况，赶忙朝这边跑来。

　　似乎早就猜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慕月笙平静地开口，“比赛，他自己能解决。”

　　好像是说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既然是自己能解决的事情，就没必要父母插手。

　　班主任被慕月笙的冷静给惊呆了，喃喃地开口，“可是，那是数读题啊。别说这道题大宝会懂不懂，就算他会做，速度也肯定赶不上啊……”

　　可惜了。

　　为了让孩子充大头竟然这么托大。希望大宝不要被别的小朋友嘲笑才好。

　　“老师，谢谢你。”听出班主任口气中的关心，姜瑶诚恳地道谢。

　　“大宝还希望你好好照顾。”

　　“这是一定的，哎，你们现在跟上还来得及。”

　　姜瑶侧头去看慕月笙。

　　慕月笙看得太过专注，没有发现她的打量。她也只看到男人的侧脸，侧面看去，五官更加深邃立体，认真的神情使得他黑色的眼眸，愈发的眩目。

　　阳光下，轮廓那么柔和。即使是同样的脸，给人的感觉却判若两人。

　　姜瑶抿紧了唇不吭声，不承认自己被秒到了。不过心脏急速的跳跃是骗不了人的。

　　她慌忙移开视线，也专注地追寻那个小小的黑色背影。

　　这一看，她也吓了一跳。

　　姜大宝已经走过了第一道关卡。这个速度，比每一组都要快。

　　每一道关卡都会有一道写着题目的纸条，需要回答正确才算闯关成功。不然就算走到底，成绩也不会作数。

　　“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已经有家长发现了不对，惊呼一声。

　　姜大宝安静得像一块玉石，静静地散发着自己独有的光芒。

　　第二道关卡，他踮起脚尖拿起笔，专注的侧脸和姜瑶刚刚从慕月笙身上看到的，如出一辙。

　　不管是容貌、脾性还是气质，甚至都要比亲生父子还要像。

　　第三道关卡。

　　其他组的家长已经开始骚动了。

　　“他的家长呢？”

　　“就算是玩游戏，也要认真一点吧。怎么能随便弃赛让孩子上来玩呢？”

　　班主任有些尴尬。

　　还是慕月笙开口指了个方向，“去检查一下答案。”

　　班主任恍然大悟，小跑着追了上去。

　　第一题，正确。第二题，第三题……

　　姜大宝答题的速度越来越快。等检查到最后一道题，他也已经答完了。

　　全部正确。

　　班主任拿着答案纸的手都抖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

　　一个四岁的小孩子，怎么可能？

　　终点处，姜大宝回过头，寻找姜瑶和慕月笙的身影。

　　姜瑶也早就忍不住了，朝他跑了过去。

　　“大宝！”

　　她用力抱住姜大宝，那颗心总算是踏实了。

　　天知道她刚才有多担心。她担心其他家长会不会怀疑他作秀，担心他以后会被小朋友排挤，担心他觉得他们抛弃了他。

　　小人儿如珠似玉的双瞳依然散发着属于它的光华。眼底平静无波。

　　显然，刚才姜瑶的担心纯属过度脑补。

　　她不知道，她那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的模样，使得她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闪耀得让看懂的人有些移不开眼。

　　慕月笙闭了闭眸子，侧过脸。努力把姜瑶的蠢模样从脑海中排除。

　　刚把脑袋放空，他又听到姜瑶兴奋得不行的声音。

　　“大宝，你怎么会做那些题的？”

　　就算大宝再聪明，他要是不理解“数读”的含义，还是做不出来那些题啊！

　　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刺得慕月笙耳朵动了动。

　　这个女人，即使拥有和莫青雪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声音，可是智商还是掉了一大截。

　　实在是聒噪得不行。

　　“姜瑶，你眼睛是瞎的？”

　　慕月笙终于没忍住，一个凌厉的眼刀子甩了过来。他每天花在大宝身上的时间，她看不到吗？

　　姜瑶只一想就明白过来，不好意思地垂下了脑袋。像一只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巴。

　　大宝的病情让她只顾着和他沟通，怎么就从来没想过教他一些东西呢？

　　她实在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妈咪。

　　慕月笙目光微闪，不想再看到姜瑶自责的蠢样子，于是开口，“沈麟。”

　　“啊？”姜瑶猛不丁听到那个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名字，刷地抬起脑袋望向慕月笙。

　　男人很满意她的反应，勾了勾唇，“我问过沈麟了。自闭儿童，若是可以找到他感兴趣的东西移情，治疗的难度会大大降低。你应该也看过他的论文吧。”

　　“我看过了。”可是多是从情感方面入手。

　　而且一些细节的东西，根本就不是文字就能说清楚的。

　　不然天下人人都是沈麟，她也没有必要那么执着了。

　　姜瑶又雀跃起来。

　　等沈麟回来，是不是很轻松就能治好大宝。

　　“你放心，我不会放弃。”慕月笙说道：“不过你也别太乐观。自闭症不是说治就治。就算治不好，他也是个好孩子。”

　　第一，他不急。第二，治不治得好，都没关系。

　　姜瑶敏锐地捕捉到了慕月笙话语里的意思，有些激动起来。

　　“所以你根本就不关心大宝能不能被治好对吗？”

　　她忍不住质问，“你知道自闭症会导致抑郁吗？情感交流障碍，你让他以后怎么办？”

　　问完。姜瑶也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大宝是她的儿子，和慕月笙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只是刚好长得像了些。

　　她这么质问又有什么用。

　　只会让自己觉得自己可笑而已。

　　“抱歉。”连姜瑶都觉得自己的道歉漫不经心。她的的声音整个都飘浮了起来。

　　就像她一直悬浮不定的心。

　　等姜瑶冷静下来，慕月笙才开口说道：“你觉得他和我们情感交流有障碍吗？”

　　姜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她甩了甩脑袋，过了好一会儿才把问题想清楚。

　　“有吧，可是好像……又没有。”

　　大宝一直知道他们关心他，他们说的话他也都明白。只是没有回应而已。

　　“治得好就治，治不好，你整天唉声叹气就有用了吗？”

　　姜瑶最讨的是，慕月笙劝解人的时候都用那种嘲讽的口气。

　　可该死的是，她觉得男人说得有道理极了。顺其自然，不要把这病太当病，说不定大宝的状态会比现在好很多。

　　他们还是能沟通的啊。大宝会知道自己有病治不好，恶性循环。

　　一滴冷汗顺着姜瑶的额头流下。这么简单的道理，她竟然还要别人来点醒！

　　“妈咪。”软糯的声音喊道。

　　刚刚短短的几秒，她的情绪几经变化，大宝都敏锐地察觉了。

　　姜瑶愣愣地看着大宝，这么多年，她到底给了大宝什么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