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她好好地休息！”慕月笙不急着去看她。VIP室的，还没有人敢故意为难或怠慢沈婷。

　　反而，无数人想要讨好。能贴身照顾的位置更是被抢破了头。

　　反倒是姜瑶。

　　冷静下来，慕月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荒沈的事情！

　　他的妈咪和他出来的时候生龙活虎，不能回去便罢了，还几乎丢掉大半条命地躺在病床上……

　　姜瑶不是莫青雪。即使她再像，也不是她！

　　慕月笙视线掠过姜瑶僵白色的小脸，那是抽去了她的所有生气，才……

　　他再凌厉，再杀伐果决，在这一刻，也狠不下心来。

　　“姜瑶，你不能有事。大宝不会原谅你！”

　　慕月笙的额角突突地跳动着，不好的预感笼罩了他所有的感官。竟让他从所未有地紧张起来。

　　他拿出手机，别墅里打来的好几个电话，他全部没有接到。

　　窗外的夜幕也在暗示着什么，盈盈月光沁凉。像他心头浮掠的凉意。

　　“大宝！”

　　慕月笙大步朝外走去。

　　那种不好的预感愈发明显，走廊里早已空无一人。男人躁动地徘徊了两圈，就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都很轻，不是女性就是孩子。

　　慕月笙呼吸深而绵长，他缓缓转回身。

　　“爹地。”

　　声音带着气声，一听就是刚刚哭过了。喊完，还咳嗽起来。

　　慕月笙听出姜大宝的声音，走上前。他低头，看到小人儿头顶浅浅的发旋。小脑袋低着，不肯抬头看他。

　　男人干脆蹲下身子，轻启薄唇，“怎么？”

　　“妈咪，不好。”姜大宝摇了摇头。

　　“妈咪没事儿，大宝，让刘妈带你回去睡觉，乖啊。”慕月笙柔声哄劝。

　　第一回，他的罪恶感盈满的胸腔。让他竟无法直视那双单纯担忧的眸子。

　　“妈咪！”大宝奶声奶气地喊，眼泪说掉就掉。

　　慕月笙顿时手足无措，大掌替大宝擦着眼泪，指尖轻触温凉的泪水，脸色也有些暗沉难辨起来。

　　“乖，不哭。”他没哄过人，特别是这样的小人儿。心烦意乱的同时，心底还有种无法言说的肿胀。

　　大宝的眼泪决堤，他哭得很小声，却看得慕月笙心脏纠结在一起。

　　刘妈站在一旁，看着瓷娃娃似的小人儿眼泪不停，心也要碎掉了。

　　“先生，就让大宝见见姜小姐吧！”

　　慕月笙不语，耳边的话他一点也不想听。腿上传来的力道轻而又轻，却像拉扯在他心上一般。

　　大宝的眼泪浸透了他的西装布料，粘腻的感觉向来是他最为厌恶，却发不出半分火气。

　　“姜瑶，她睡着了。”慕月笙说道。

　　对，她只是睡着了而已。

　　“谁让你带他来的，带回去！”他沉了脸，不赞同地看着刘妈。

　　“先生，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您就让大宝看一眼吧！”刘妈的心一下沉了下去。

　　姜瑶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慕月笙大掌狠狠揉搓眉心，浑身戾气闪现。偏偏这两个一个也不怕他。

　　“妈咪！”

　　“先生，笙爷，刘妈替大宝求您……”

　　男人脑袋嗡嗡作响，头痛欲裂。他猛地抽回自己的脚，大宝没有反应过来，一个跟头栽了下去。

　　“大宝！”慕月笙骤然清醒，伸出手臂把人捞起。

　　大宝泫然欲泣地看着他，眼瞳不再清澈见底，雾蒙蒙的看不真切。可是眼里的委屈、埋怨和不安，那么清晰。

　　男人手臂一下僵住了，抿紧的唇扯出僵硬的弧度。

　　“妈咪。”粉色的唇蠕动着，和他一样的倔强。

　　见不到妈咪，他不会回去。

　　大宝伸出手，抓紧了慕月笙的衬衫。他……生气了。

　　慕月笙胸腔再次震动。这还是大宝第一次外露如此明显的情绪。那么明显地告诉他，如果他依旧坚持，会失去这个小人儿那颗简单喜欢的心。

　　“好。”慕月笙点点头，把小人儿带入病房。

　　他舍不得。大掌轻轻握住软软的小手，他甚至舍不得用力。

　　病房里的月光依旧惨白。病床上的人手指动了动。

　　大宝突然挣脱慕月笙的手，搬了凳子踩上去。他拿起一次性的纸杯，接了一杯水。

　　慕月笙怕他摔下，伸手把人扶住，抱了下来。刚落地，小人儿就朝病床走去。

　　姜瑶只觉得全身的肌肉都酸软无力，沉甸甸地疼。她想抬手，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要反抗。

　　喉咙干涩，唇也干得开裂，稍一思考便天旋地转。

　　她到底是怎么了？

　　思绪渐渐清晰……她已经能记起些许。熊猫血？她不是给沈婷输血吗？

　　为什么输血要给她打麻醉药？是怕她逃跑吗？

　　“姜瑶，你醒了？”

　　姜瑶试着抬了抬眼皮，平时柔和的灯光也变得刺目。刺得她眯起了双眼。

　　“醒了就好。”薄凉的声音，声线那么熟悉。

　　慕月笙！

　　姜瑶终于清醒，睁开了双眼。

　　慕月笙脸上神色难辨，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她好像看到他眼底的愧色……

　　怎么可能？她不会是做梦吧？

　　“妈咪。”软糯的声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掉的……

　　“大宝。”姜瑶开口，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她的声音怎么这么沙哑？

　　“妈咪！”

　　小手贴了上来，在她的额头轻柔放置。姜瑶只看到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面写满了担忧。

　　她无力撑坐起身，是慕月笙上前一步，把她拉了起来。

　　不过是输个血而已，她这么脆弱以后还怎么工作啊！姜瑶郁闷极了。

　　一个杯子递到了她唇边，小人儿胖胖的小手举着，清亮的眸子看着她。

　　姜瑶心里暖意流淌，虽然觉得疲累，还是伸手接过纸杯。

　　等等，她记得自己是晚上出来。那么……

　　“慕月笙！”

　　“我在。”简单的两个字，却有种包容和坚定。慕月笙清淡的眸光，落在姜瑶湿润的唇上，心里终于松了松。

　　“现在是几点了？”她扭头看向窗外。

　　夜漆黑一片，一点想要破晓的迹象都没有。一看就是三更半夜。

　　“你怎么能让大宝半夜过来？他不睡觉了吗？”姜瑶急了，看到姜大宝肿得像核桃的眼睛，又是愧疚又是心疼。

　　“你怎么能把我在医院的事情告诉大宝？”她有些生气，即使脆弱，眼神也多了凌人的气势。

　　似乎连脸色都红润不少。

　　慕月笙脸上闪过一丝欣慰之色，说出来的话却很刺人。

　　“没死就好。”

　　他说得很轻，还是凑到她耳边，只有姜瑶听到了。她的瞳孔缩了缩，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输了多少血？”姜瑶问道。她终于知道自己不对劲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了！

　　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

　　一个问题让慕月笙眼里的光又黯淡下来，复杂神情过后，是冷漠到不带情感的声音。

　　“1300CC。”

　　姜瑶倒吸一口凉气。眼里的怒意也迸射而出，是想要她死吗？如果想要她死可以直说！

　　“出去！”她咬牙，说什么委屈都是假的，只有自己才会心疼自己。

　　“姜瑶，你不用这种态度。”慕月笙黑眸微紧，眼里有什么滞了滞，“我会补偿你。”

　　补偿？她很珍惜她这条命，要留着照顾大宝。

　　她蹭地盯住他的黑眸，让他能看清她眼里愤怒的火光。

　　“那你让沈婷把血抽回来给我！很公平是不是？”

　　她姜瑶的命很值钱，不是一句补偿就可以让她在鬼门关前走一遭！

　　她姜瑶的命，不比任何人的贱。

　　也许是骨子里带来的傲气，女人瘦弱的身躯看起来还没有九十斤，眼神却给人一种不输任何人的倨傲。

　　她被打磨出的棱角，尖锐得能刺伤人。

　　慕月笙平直的肩膀轻抖了下，伸出的双手捏住了姜瑶的肩膀。那一瞬间，他以为是她在和他说。

　　“我不欠沈婷！是她欠我，不如你让她把血给我抽回来？”

　　一个悲愤，一个戏谑，却同样的不服输。

　　姜瑶拧紧了眉头，落在肩头的力道不轻不重，却不是现在的她能承受。

　　她刚刚说了什么？和慕月笙顶撞就算了，还说这么诛心的话。她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姜瑶心尖都抖了下，低下了头。

　　瞬间的转变让慕月笙眼神飘忽了下。低头间，目光扫到拇指在纤细脖颈处按出的青紫痕迹，心脏狠狠跳了几下。

　　他松手，看了大宝一眼。

　　姜大宝咬着唇，红肿的眸子警惕地看着他，小手用力朝他一推。力道不是很大，却把慕月笙往后推了一大步。

　　小人儿转身抱紧姜瑶，像护着一块珍宝，不让他靠近。

　　慕月笙只觉得心脏抽痛了一下，声音瞬间艰涩。

　　“大宝！”

　　?

　　姜大宝缩了缩身子，把头埋到姜瑶怀中。

　　慕月笙伸手，他躲避，还用小手往外推。被如此对待，男人也生出了些火气，轻轻抓住了两只手。

　　俯着身的男人太过高大，投下的暗影能把两人完全笼罩，脸上是皱眉的严肃神情。

　　许是太过肃穆，把姜大宝给吓到。小人儿张开嘴，咬上蜜色的手臂。

　　慕月笙手上一疼，错愕地看着小人儿的动作。明明是那么小的人，却像护着小鸡的母鸡，挡着他不让他靠近姜瑶。

　　“大宝。”

　　姜大宝抿唇，完全是冷漠的神情。

　　“姜大宝！”慕月笙加重了声音，大掌悄然间紧握成拳。

　　今天早上，小人儿明明还贴心地给他系领带。现在却对他像敌人。

　　姜瑶想冷笑，最后转为自嘲。连大宝都能看出慕月笙的危险，这个男人是真的不能再接触。

　　“笙爷，您去陪沈婷吧。”她冷淡地开口，“完全没必要因为愧疚来陪我们。”

　　他们不需要。

　　而且，慕月笙有愧疚么？不过是给良心一个借口而已。

　　好，很好。

　　慕月笙胸腔起伏着，眸光凝聚成冰。

　　虽然胸腔怒意翻涌，话到了口边，却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