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蹊跷！自然是有蹊跷！”小皇帝急切的说：“今日明明我们已经计划好的，怎么中间就出了变故呢？”尤其到了最后，反被高烈反制！
杜尽皱着眉头，想了想，冲小皇帝一个关切安抚的眼神，随机转身对孙腾道：“孙大人以为，此事蹊跷之处……”
话未说完，只是看着孙腾。
孙腾恭敬的拱手：“高烈年纪虽小，心眼却多，做事从来滴水不漏。先前他在晋阳差点被齐王怒杀！”
说着，孙腾缓缓抬起头，满是皱纹的面上带着探究：“这事……下官知道的不多，但那高烈岂是任人宰割之人？”
孙腾的话音落，杜尽黑白相间的山羊胡须立即抖了抖，混沌的目光骤然生出许多凌厉。
于是孙腾便心中有数，低下头道：“高烈心思叵测，上次寿宴他遇刺，焉知不是下官被他算计？到如今我儿仍在战战兢兢的抓凶手！”他叹息着，又愁容满面的说：“这一次再出事儿，下官心中实在惶恐。”
杜尽看着孙腾的头顶，两人都是为官多年的人，对彼此心中所想都能猜到几分。
这辉煌的宫殿中一派沉默，良久之后，小皇帝耐不住性子，轻轻叫了一声：“太傅？”
杜尽这才缓缓回神，眼中带着慈爱的神色看向小皇帝道：“陛下莫怕。”
小皇帝认真的点点头，又问：“我们是不是也被算计了？”?
杜尽不言，小皇帝便问孙腾：“孙卿，你说？”
孙腾便道：“陛下，请容臣问几个问题。”
“你说！”小皇帝说着站在了孙腾面前。
孙腾头也不抬的说：“今日陛下突然悄悄召臣入宫，是否一早知道高烈要提审曹坤？”
小皇帝看向杜尽，杜尽点了下头，小皇帝便说：“在高贼府上，道兄说的有一半是真的！”
“当日他被召去丞相府，并带着曹坤的案卷，去了之后才知道，高烈是让他带去给一个女子看的。”
“道兄觉得不对劲，便打听了那女子，才知晓，原来是赵氏女，曹坤的爱妾。后来又听说，那赵氏女将高烈迷的晕头转向……”
“问题便出在这里啊！”孙腾长叹一声道：“陛下细想，那高烈是什么人？是与楚氏交好，楚渊的学生。而那楚渊爱女心切，高烈将楚渊之女视若亲妹。赵氏又是害的楚渊之女声誉尽毁的人，高烈会对赵氏假以辞色？”
“或者赵氏美艳动人？”小皇帝突然开口，两条粗浓的眉皱着，似乎在回想：“今日那赵氏虽然遮着面纱，但气度确是一般女子所不能及。”
“可那赵依岚并非什么角色，臣是有耳闻的，黄公公应该见过吧？”孙腾说着转向了一直怂着肩膀站在角落的黄大昌。
塌鼻子的黄大昌道：“奴才的确见过，便是去茺州时，容貌还不及高丞相府上侍女。”
小皇帝想了想惊诧问：“孙卿的意思是，那高烈故意做出爱慕赵氏的模样，设下圈套？”
“不无可能！”杜尽开口，语气中含着怒火：“那高烈刁滑奸诈，无所不用其极。先前杀中郎将便是用那歹毒的奸计。”
先前高烈去晋阳之前，一心推行新律令，连杀好几位世家公子，其中一位官居中郎将，守卫邺都安危，便是杜氏远房子侄。
说起这个便不得不想起高烈的晋阳之行。
高烈那阵子下手太狠，简直可称得上杀人如麻！一下子惹怒了杜尽等一众老臣，折子一封封快马加鞭送给齐王，之后才有了齐王病重，高烈回晋阳探亲。
当然他回去晋阳，才有了女干辱庶母的罪名……
想到之前发生的种种，杜尽深深吸了口气道：“看来高烈已经知晓晋阳发生的一切是谁所为。”
孙腾脊背弓着道：“是！下官想，会不会那赵氏入邺都，入相府，被带去臣的府上，或者所谓宠幸都不过是高烈为迷我等耳目所设的圈套。”
“不是或许！”杜尽眯起眼睛，冷声说：“一定如此！先让我等以为他耽迷儿女情长放下戒备，又故意露出破绽让我等轻敌草率做事，然后……便有了今日一网打尽之事！”
“一网打尽道不尽然。”孙腾上前一步道：“今日高烈明显有意让赵氏胡说八道，将小杜大人和曹坤案联系在一起。”顿了顿又说：“或许高烈真的是耽迷赵氏美色，为了女人要办理曹坤之案……”
“不可能！”小皇帝突然开口，一口否定：“太傅先前与朕说，那高烈秉性过于刚强，天真以为自己公正廉洁、正直无邪，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为美色所迷？”
孙腾道：“陛下圣明。”却不再开口。
小皇帝看杜尽也不言语，就问：“太傅？朕说错话了吗？”
杜尽摇头，脸上带着慈爱：“皇上没错！那高烈虽然狡猾，心性却是真的高洁，也是真的嫉恶如仇！贪官污吏叛臣贼子他一定会严惩不贷，不会为女色而动容。”
“那……曹坤不是叛贼？”小皇帝眼中露出疑惑：“他没有叛国吗？”
“臣不知。”杜尽说着，走向小皇帝说：“臣不知他有没有叛国，但臣知道，他不忠于陛下。”
小皇帝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咬牙道：“朕是大魏的天子，但朕却不等于大魏！都是高贼把持朝政的缘故！”
杜尽伸手拍了拍小皇帝的肩膀。
这是大不敬的大罪！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的肩膀不是谁都能拍的！
但，这个是杜尽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又是这个孩子的依赖和保护伞。
杜尽道：“陛下不必动怒，总有一日，臣会助陛下成为真正的九五之尊！”
小皇帝的愤怒渐渐被动容的神色代替，看着杜尽的神色完全是依赖信任。
杜尽看向孙腾，心中权衡之后问：“那曹坤的兄长曹敖，究竟死因为何，孙大人可曾知晓？”
孙腾疑惑：“被西周士兵所杀？”这是众人皆知的答案啊！
杜尽却摇头，神神秘秘的说：“那曹敖，本来有活命的机会，但是……”他一笑，孙腾贴耳过去，听了杜尽的话大吃一惊：“这？这？”
“此事还劳烦孙大人广而告知才好！”杜尽看似混沌的眼中透着奸狡。
孙腾犹豫片刻，点点头，又问：“小杜大人的案子……”
杜尽道：“既然丞相大人想要用我儿的案子来救曹坤，那请安王殿下立即审理连同曹坤一起放了！”说着冷笑了笑，孙腾立即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
第二日，一向醉心山水逍遥自在的安王携子元硕出现在高烈的丞相府。
高烈起的大早，醒来之后看王嫣缩在他怀里睡的正酣，便轻手轻脚的起身。
身上的衣服昨夜未脱尽，皱巴巴的，他便去找了衣衫，在屏风之后自己换了衣服。
刚一出门，便见细蕊从外面进来，见了他，连忙行礼，又走上来帮他整理衣物，问：“大公子，是要在这里梳洗还是？”
高烈道：“你去照顾嫣嫣，她昨夜宿醉！”说着便往外走，刚到门口，便看到风风火火的陈元康道：“相爷！安王带着安王世子来了！”
“这么早？”高烈眉头一挑道：“你不在廷尉府待着回来作甚？”
陈元康连忙道：“属下守了一夜，今日让展轻换防。”展轻是高烈的影卫卫长之一，武功不在高烈之下。平日里便是展轻与陈元康一起守卫高烈，只因前阵子展轻父亲重病，高烈回晋阳时，吩咐他回家侍奉双亲。
“展轻回来了？”高烈皱了皱眉，道：“回来也好，这阵子辛苦你了。以后曹坤之事便交给展轻负责。你去通知赵依岚，她是事主，让她跟着安王走，还有，吩咐展轻审理谋逆案，是非曲直相府都不插手。”
“咦？”陈元康不解，但高烈已经绕过他，出了门。
陈元康茫然的看着高烈离开，扭头看看细蕊，想问却没有开口。
细蕊是齐王妃的侍女，与王嫣还不相同。
“王嫣呢？”陈元康看看左右问。
细蕊低着头道：“在里面，还没起！”说着就朝里间走去。
陈元康更是惊诧，脚步不由得朝里走，但走到屏风处，突然被细蕊拦下：“陈大人！相爷吩咐我伺候王嫣梳洗，你跟来作甚？”
陈元康心头大震，连忙后退几步，小跑着出了门。
王嫣虽然是伺候高烈的，虽然对高烈的心思他也是知道的，但是高烈从不让王嫣侍寝！
怎么昨晚……
陈元康正风中凌乱，却见高烈站在院子中央，不知在看着什么。
雪已经停了，只是寒风飞舞，吹着高烈的衣袍和披散的黑发，便是这般也是傲立之态，并无半分邋遢之感。
陈元康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走上前问：“相爷？可……可要为王嫣……额王姑娘……准备院子？”
高烈蓦然扭头，漆黑的瞳仁盯着陈元康。
陈元康立即尴尬的朝门的那边看了看。
意思很明显，相爷，您宠幸了王姑娘，总该给人家名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