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煜光着脚走在地板上。
入眼的色彩干净而美好。
阮一喜欢这些代表着生机、希望和活力的东西,她把他们的家布置得充满一个家该有的色彩。
她活得艰难又孤单,心底却一直有阳光。
这是顽强美好的一个女人,他把她放在手心,渴望小心翼翼地珍惜着。
世上的爱情,有的越走越近,有的越走越远。但有一样东西却都是相同的,甜蜜的时候是天堂,痛苦的时候是地狱。他们的爱情,既是天堂又是地狱。
傅煜靠着床沿坐在地上。
没有人会知道,这么一个俊美优秀的男人为什么像一个落魄狼狈的流浪汉坐得毫无讲究。
房间太大太安静。那些美好的旧日时光,他们爱情的初始、细碎的过往,发了疯一样折磨他的大脑。
她夜夜独守孤房等他。她一个人睡在大床上,会想他,会难过,会委屈。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他把她赶走了,她哭的样子和她的性子一样,忍耐坚韧。快四个月的肚子已经能看出明显的隆起。
“阿煜,以后有了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她对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浅浅地弯起,满溢的笑意犹如春花烂漫。
这个孩子她期待了两年,她底子不易受孕。结婚两年,他也没想到那个晚上就有了。
世事无常这回事如果太过猝不及防,既能让人狂喜至疯,也会让人心伤如死。
傅煜曲起一边长腿,把脸深深地埋到臂弯去。
身后那张大床,没有了她,冷得他不愿意躺上去。
阮一总喜欢躺在上面,干点儿有情调的事。有时她会翻着一本书,轻轻浅浅地读给他听,明眸流转之间,时不时对他莞尔一笑;有时她会窝在他怀里,软软的胳膊绕过他脖颈,安安静静地和他说“阿煜你长得真好看”“阿煜我也好想把你藏起来收好怎么办好呢”这类暖心的小情话;有时候她也会浅笑着不说话,恬静流连的目光就那么落在他面上,长长久久地看着……
那个时候的她,总像一个小女孩,迷恋爱慕和依赖他的小女孩,干净纯粹而真实。
如果可以,所有的女人都会成为男人的女孩,希望被简单而美好地宠爱着。
他的一一,他想把她护在心窝上爱着。这是从一开始他就决定好的。她是那样的漂亮,那样的令他着迷。他愿意把她供在他为她编造的温室里,精心照料细心呵护她。
一见倾心的奇迹也许不那么真实,但他的愿望其实就这么简单——娶她,然后像每一对平凡幸福的夫妻一样,相依相伴到老。
他几乎不能想象,原来她人生所有的苦痛和伤害都是和他有关的,现在则完全由他给的。
他们傅家亏欠她的,他却仍要在愚蠢地伤害她。这些念头在他脑里随时让他觉得要失控,让他恨透了一切,让他想毁灭一切,毁灭世界。
时间仿佛压根不再流动,空旷无边如这间卧室让傅煜觉得无法忍受,同时把回忆的甜美与无情更加细致放大铺展在眼前,好像不把他逼至绝望的疯狂誓不罢休。
疲惫状态的身体毫无睡意。他抵不过内心的狂热念头,突然从地上利落地站起来。他扯开扣子脱掉,打开衣橱找衣服。
衣橱里的衣服每一件都打理得整整齐齐、妥妥帖帖的。
傅煜随手拿了衣服,正要穿上时,忽地觉得衣橱的衣物整齐得不对劲。他手上的动作一顿,回头一看,便明白了。
整齐干净到让人不舒服的程度,是因为阮一每日等他的缘故。
等一个人,只抱着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期望。时间会多得也慢得让她感觉荒芜。她必须不停地做点事才能让时间过去,才能感觉到她身边还有和他一起生活的痕迹。
她每天打扫卧室和书房,就像衣橱,不知道被整理来整理去多少遍,衣服被一件件拿出来挂回去,拿出来又挂回去。
傅煜的目光缓缓掠到落地窗外白纱帘下的躺椅。
徐徐晚风飘拂,躺椅在间或飘起的纱帘中若隐若现。
卧室的阳台很大,阮一喜欢摆弄花花草草,后来他让人稍加设计改造,便把大阳台装点成一个小小的空中花园。隔着落地窗,划出一处空间,布置了一个开四面圆拱门的田园风藤艺凉亭,再往外便是各式园艺植物。俩人时常躺在这个空中花园看满天的落日霞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