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上衣服,又从鞋橱拿了双皮鞋换上,傅煜抓起桌上的钥匙便出门。
苏念住的地方是高级地段的一栋大厦住宅区。没有华丽的装饰,走的是极简的都会型风格,然而却更看出建筑物的高格调与品味。
傅煜的跑车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飞滑入这栋大厦对面的街道时,隐藏在树木下阴暗深处的那辆黑色宾利被惊动了。
玩命的飞速,利落的刹车,流畅的甩门。
坐在驾驶席的司阳给生生惊出一层寒意。他急急打开车门下去,迎上正大步朝他走来的傅煜。
傅煜照面把钥匙抛给他:“把车开走,你回去。”
司阳稳稳接下钥匙。傅煜已经打开宾利的车门,弯腰坐进去。
“傅总……”
从通话结束到抵达这里,时间没有超过半小时。傅煜以短时间内飙车到这里,而且还是疲劳驾驶!
饶是沉稳镇定的司阳也蒙上一抹浅浅的忧虑。
他在车窗外站得笔直,说:“傅总,你这两天都没怎么休息。”
傅煜懒懒靠着座驾,一手搭在车窗上,眼风往司阳身上一扫而过,没说话。
司阳看着冷静,但其实他真的有点担心。
傅煜已经两天没怎么休息!还在常理下不可能的速度飙车到这里,还顶着疲劳驾驶这样的违规行为。
上次傅煜喝醉酒,他把人送到顾瑾轩那里去,顾瑾轩那个见惯生死的冷血男人像个婆娘一样把他这个做助理的骂了个通身透。
司阳简洁而精准:“傅总,你这样开车很危险。”
傅煜依然没搭腔,闭目养神了一会,忽地断然出声:“你明天联系一下律师,安排时间来见我。”
司阳低眼,音质清冽的嗓子微不可察地沉了些:“是。”
司阳回去了。
傅煜从车窗以四十五度的斜仰角朝对面大厦顶层望去,视线紧紧聚焦在那一片光亮之中。
时间不算早也算不晚。他伤了她,今晚注定难眠。她也许要找点事做来分散内心的伤痛,也许只能徒劳在床上辗转反复。
傅煜对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怀着快乐又不安的复杂心情。
孩子能给她希望成为她的力量,成为她的生命,但伤心难过的日子还长……他不敢想象要是出现无法预料的意外会怎么样……
傅煜的瞳孔因刺激而奔涌上来的惊涛骇浪般的愤怒急剧扩散。
一一,一一……
这个名字在他心里千回百转,铺天盖地的哀痛要硬生生吞噬掉他的灵魂般折磨他。
曾经,他以为他可以让她一生无忧无虑;而到成为分界的那一天,他发现他在命运面前如此渺小无力。
爱护她本是他终生所愿!自此,却不再为他力所能及!
傅煜按下车窗控锁,徐徐合上的车窗将他的视线一寸一寸阻挡在玻璃之内。
车里,成为密封的小空间。
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倾斜的身体往下滑落几分。
超负荷的脑袋有点嗡嗡作响,太阳穴两边也在突突生痛。累之外是苦涩,他闭上眼比睁着眼还要清醒。
顾瑾轩觉得他在玩命。
傅煜强忍住自嘲的笑,却怎么也挡不住苦涩的汁液在嘴里蔓延开来。
夜的浓重也悄无声息地在城市蔓延。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厦顶层的那一片光亮消失了,他再也没有往上面看过一次,枯坐在空荡荡冷冰冰的小空间,孤独得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他想起他和阮一第一次见面。初见她,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膝上放著一本书。湛蓝的天空下,灿烂的阳光穿过青翠的枝叶,漫天的梨花飘舞。她低低垂着头,脸上没有脂粉痕迹,干净漂亮。
他站到她面前的时候,也许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清洌的眼眸里还有几分懵懂。
那一刻,他心如触电。
太美好了。
相爱不一定容易,那么一见钟情便是奢华无比吧。
他并不是对她一见钟情。
听说专家们对一见钟情要多久的实验结果是30秒。他花了二十七年的时间遇上她,用去60秒的时间才爱上她。
他在车里隔着车窗对她的淡淡一瞥变成惊鸿一瞥,之后,他静静地盯着她看了60秒。
60秒!他花了60秒才确定他爱上她!
他本该对她一见钟情的!
他一直遗憾这浪费至极的60秒。
醒过来的时候,傅煜整个身体麻得僵硬,在车里挤一晚,骨头硌得似散架。他头痛欲裂地撑撑额头,面色很差。
扔在副驾驶席的手机不折不挠地响着,他伸手捞起来。
“傅总,你还好吧?”司阳有点担忧的声音传来。
傅煜唇线抿直,甩甩头,声音暗哑无比:“嗯。”揉揉眉心,又说:“你不用过来,我自己回公司。”
挂了电话,傅煜只觉怠倦,他靠向椅背。
三十岁的人了,又不再是以前。
时间还早,路上不时有行人经过。他的车子隐蔽得好,况且这里是有钱人住的地段,一般人也不会觉得多出一辆高档轿车是什么奇怪的事。
歇了一会,傅煜把车窗打开一半。晨起的阳光给对面大厦涂上淡淡的金色。
盯着顶层窗户,他懊恼不能得知她是否已经起床,又或者,是否一夜没睡。
锻炼的,买菜的,上班的,街道开始热闹起来。苏念的车子从大厦出口驶出时,傅煜从她开着的车窗看到车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不到二十分钟又回来了,她是给阮一买早餐。
苏念手艺还行,但不怎么爱下厨。平时在家请客却要来做客的下厨,她顶多打个下手。阮一这样的好脾气才会一直包容她的任性。
直到七点过,苏念的车子才再次从大厦出口驶出,阮一低着头坐在副驾驶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