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结婚已有两年,她却仍会时不时这样。
傅煜走到她身边。阮一按捺怦怦直跳的心脏,微微垂下眼,感到难过。
她还能祈求更多的什么呢?
他能陪她去医院,陪她来上课。不管他们两人之间如何,孩子都是天赐的幸福。
只能够这样想,这样安慰自己的时候,她才觉得没那么难受,才觉得有了支撑。
另一处沙发上聊天说笑的其中两个准妈妈是刚刚和阮一一起上课的,笑着向傅煜打招呼。
“傅先生,第一次过来上课感觉怎么样?”
“还用问吗?看傅先生的样子就知道人家很认真。那像我家那位,他之前听课回去,居然跟我说尴尬,他一个大男人很不好意思。哼,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自己的老婆孩子。”
“我家那个也一样。要不是我非拽着他过来,他还不肯呢。”
“阮一你真不够意思,这么帅的老公也不早点带过来给我们看看。傅先生在哪高就呢?看傅先生这气派,肯定是在大公司上班?”
几个准妈妈嘻嘻哈哈地打趣着,傅煜礼貌听着,也不答话。
傅氏集团是非常有名的上市公司,财经新闻财经报纸从不乏报道。邵夫人倒是偶尔会出现在电视上,但傅煜低调,本人从没在媒体前露过面,至今就是无所不能的娱乐八卦圈都没能拍到他一张照片。
夫妻俩貌合神离。听着旁边把他们当恩爱夫妻打趣玩笑,阮一如坐针毡,几乎想落荒而逃,幸而上课时间很快到,否则她真怀疑再也坐不下去。
傅煜陪她进教室,里面姹紫嫣红一片,桌上是准备好的各色鲜花和工具。
阮一在花艺课认识一对年轻小夫妻。夫妻俩是欢喜冤家,平日总爱拌嘴打闹。男方程洛青春阳光,女方杨天爱活泼大咧。也正是为此程洛选的花艺课,直言希望整天活力过剩的小妻子收收性子,省得没个安静害他一天到晚心惊肉颤。
虽然认识不久,但阮一对这对洒脱直率的小夫妻很有好感,每次上课三人都是坐一处的。
这次她和傅煜过来,杨天爱惊呼过后直言阮一不够朋友。
杨天爱是自来熟,话多,见到傅煜,嘴巴没停过,话题更是全往阮一夫妻身上带。对比小夫妻俩真正的亲爱无间,阮一只觉无论是桌上的花还是身边的人,全成了扎眼的风景。
聊着聊着,话题聊到了孩子身上去。
杨天爱笑眯眯看着阮一身边的傅煜说:“傅先生,你们家孩子想好取什么名字了吗?”
难得的,傅煜面上有一瞬的愣住,他声音挺轻:“没有。”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看身边的阮一,喉咙晦涩如海。
他和她一样,期待着这个孩子。只是他再不可能对她说出口。
杨天爱好生苦恼:“我们家也是没想好呢。唉,也不知道取什么名字好。这取名字是真难,名字不好听不行,既要好听又要个性却不容易。阮一,你说是不是?”
阮一把花枝梗的底部剪掉,也晦涩如海,面上按捺:“嗯。”
杨天爱不觉有疑,仍自顾说:“那你们家是你们夫妻俩给孩子取名字还是公公婆婆取?”
阮一把花枝往花篮里插,动作慢了一拍,不答反问:“你们呢?”
杨天爱嘻嘻一笑:“是我们俩。我婆婆说她怕取得不好,让我俩操心。不过我家这个白痴说名字随便取一个就好,反正就一个称号。我真想抽他一巴掌。傅先生,你这么疼你家阮一,肯定不会这样。”
旁边程洛帮忙递花,闻言不满:“不带这样冤枉人的。还不是你事儿多,晚上不睡觉还要抱着个大词典折腾人,这个不满意那个也不满意,我说好不对,我说不好也不对。阮一你可看到了,我都给她折腾成重症熊猫眼了。”
杨天爱蛮不讲理地接过花枝:“说到底还是你的错。你要不在我肚子里种种,我能这么折腾?我都没做好心理准备,就有孩子了。”
“这不也是你的种吗?再说我也没做好准备。”
“所以怎么说都是你的错。没做准备就做爸爸,你看你也做不好。”
“不就是做爸吗?没什么,做做就好了。”
“程洛,你确定你这是做爸的姿态?”
小夫妻俩又开始吵吵闹闹的拌嘴,言语之间却全是惹人羡慕的和谐甜美。那并不是真的拌嘴,而是彼此的亲密无邪、信任真挚。
阮一之前听得他们说,小夫妻俩原没打算这么早要孩子的,只是有一次两人玩嗨了忘记做安全措施。意外有了之后,两人小闹一场,不过之后也都坦然欢喜地接受了事实。
阮一很后悔和傅煜一起过来。
她为什么要跟他一起来上课?要承受他人这些于她是锥心之痛的幸福画面。
她曾经如此期待,满怀喜悦,梦里梦外全是花样美好。他们的孩子会是怎么样的?他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傻爸爸?他们会一起给孩子挑漂亮的衣服,装饰漂亮的房间,他们会一起甜甜蜜蜜地做着磕磕碰碰的爸爸妈妈……
够了!她斩钉截铁地命令自己不用再想了。
失魂落魄地煎熬到下课,阮一匆匆和小夫妻俩道别,她只想有多快就多块地离开。
傅煜在外面截住她。他抓着她的手,似在颤抖,但她没心思理会。
他嗓音沉沉哑哑的:“你跑这么快干什么,不担心肚里的孩子?”
若她不是那么倔强的不肯看他,她会看到他往日的从容有丝慌乱,漆黑的眸子里浮现着担忧的恼色。
阮一低头紧紧抿着嘴,不肯看他,不肯说话。
傅煜皱眉看着她。
她难过。
他,也很难过。
良久,他轻声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取车。”
阮一终于有了动静,她挣开他:“我自己去旭姨家就好了,你走吧。”
她抽身就走。
手腕再一次被抓住。
阮一回头,几分恼怒看他。
“我送你过去。”他不放心她。
无比的疲惫涌上来,她几乎是恳求他:“傅煜,你不要这样逼我。”
请允许她示弱,她真的很难过。
她不想在他面前落泪,可她眼里不争气地涌上水雾。
他不要她了,那么请他不要这样逼她了,不要让她一次一次的承受别人如何如何把他们说成恩爱夫妻、幸福无比。
她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