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山之战】第三篇章——鹊山寤寐惊烽火『朱奕』（二）
“列位臣工忧国忧民，朕都看在眼里。”朱奕在这里顿了顿，指着许廉徵道：“许相的担忧不无道理，灾民春贷，目的是好的，可以增加财政收入。但问题也正出在这里，灾荒年份，别说还利息了，就连吃饭还得靠我们赈济，这钱贷出去跟打水漂没区别。”
许廉徵微微点头，躬身自得，还没暗爽完，帝君又加了个“但是”，他看着丛戎继续说：“这笔钱，是个念想。表示朝廷还有钱，还管的起他们，日子还能好起来。朕知道这钱撒出去收不回来，但知道这钱能让天下人对我朝心怀感激。”
正斗气的丛戎赶忙作揖，恭恭敬敬听朱奕说。
“这事情的确难办，朕以为废止或延续都不是上策，太简单去解决问题往往后患无穷。不知各位能否有变通之法。既可以削减开支，又不伤及国库？”朱奕把难题抛回给他们。
一时间，臣子们面面相觑，这难题可不是一下二下斗嘴能解决的了。
齐松凛缓步出列，声音洪亮而清晰地奏请道：“臣有一策，以工代赈。碧水堰维护及凤凰郡三县修建，最大支出还在于工钱。铁鹰军六营在凤麓雪崩中全部覆灭，征兵也在当务之急。粮食种不出，还不起秋缴，这的确有现实困难。那不如让这些还不起秋缴的百姓，以役偿付本息，至于是服徭役还是兵役则由他们自己选，贷一年本息抵偿一年徭役。”
“工赈之策倒是不错。”朱奕赞赏地说。
话音刚落，外面轰隆巨响，凛冽寒风直扑天銮殿。魏管事立刻跑出去看了看，侍卫禀告凤麓山雪崩，魏管事急急忙忙跪下陛阶下禀告道：“凤麓山……又雪崩了！”
“什么？”朱奕拍案而起，锋眉倒竖。
大家吓得大气不敢出，上次雪崩造成的灾难到现在还没缓过气，再来一次可真是要了老命。
齐松凛赶紧道：“陛下先派朱衣卫中斥候下山，侦查详情再做打算。”
“嗯，传令下去，派斥候下山侦查灾情，有情况立即放雪鸽报信。”朱奕这厢下令，那边机要房的人得令立刻照办。
丛戎不失时机地奏道：“齐太宰所言甚是，江陵郡地势低洼，历来水患严重。当地郡守修建堤坝水道，多采工赈之法，故而当地流徙较檀渊郡少，古人有云，饥者得食富室无虞,保富安贫之道莫过于此。”
“少拍两句马屁，饿不死你！”礼部侍郎杨甘在丛戎右手边，极为小声地低估了一句，满是不屑。
满朝文武就为这事，又继续开始纷纷上奏，未雨绸缪者有之，忧心忡忡者有之，横眉冷对者有之，恬然静听者有之，朱奕早也习惯了这样，边听边处理政事。
摸约过了一个时辰，侍卫通报道：“星躔台大巫祝玄章求见。”
朱奕点点头，让侍卫放人进来。这时候，齐松凛意味深长地回头盯着玄章一步步走进来，这个大巫祝颇有来头，两年前借雪崩整肃法华宗，虽然迟迟没有抓到苍琉辉等人，但是把法华宗整得元气大伤，帝君更是摁着孟章封国的龙头狠狠往地上磕得头破血流。如今辅佐那个小威王的只有沈如皋，一介武夫，事事顺服，无论是纳贡还是徭役，准时足额。齐松凛在想，这次大巫祝又想把矛头对准谁呢？
“陛下，臣有要事禀告。”玄章走进来，面色颇有些憔悴，双手奉上奏折，魏管事跑下去把折子送到帝君手中。
听到凤麓山又雪崩后，朱奕现在窝了一肚子火，他有些不耐烦地翻开玄章的奏折，脸色变得比翻奏折还快，瞬间乌云密布，阴霾满目。
上面只有一句话，灵凰神鸟失踪。再简单不过一句话，已经把问题的严重性说得很明白。当年，是玄灵均施以天罗结界困住灵凰神鸟，小鸾没了神鸟护卫，自然不再是玄灵均的对手。
那稚嫩的声音又在朱奕耳边响起，如风吹过檐角铃，亦如盘桓不去的梦靥。
“哥哥，母妃给了我江陵糖梨膏，你咳嗽好几天了，听说了吃了能快些好！”小鸾捧着粉白的瓷罐，水汪汪的大眼睛关切地看着他。
“哥哥，你写的字真好看！”小鸾总是用手撑着那带着些许婴儿肥的下巴，在书桌边看他练字，那是唯一一个崇拜他的人。
“哥哥，小鸾最喜欢看哥哥练剑的样子，好好看！”小鸾常常坐在海棠树下，拍着小手兴奋地夸赞他。
可她不是普通人，她是朱雀的青鸾公主，涅槃火山一千年爆发一次，爆发那一年，会有一位天生有神凰灵鸟护身的女孩降生，她拥有罕见的青鸾血脉，可引九天雷电。
红焰升兮遏蓬莱，青鸾降兮平四海。
在朱雀千百年来的史书和传说中，青鸾是最神圣的存在，纯洁、善良、高华、聪慧。
她一出生，就注定要登上鹊山皇位，哪怕有再英睿的皇子，也难撄其光芒。
谁也比不了她的天赋，半岁能言，一岁可跑，出口成章，过目不忘。她真的像史书里写的前代青鸾公主一样，一颦一笑牵动人心，天生就叫人看到她满心欢喜。
“哥哥，你为什么总是不开心的样子呢？”小鸾用白嫩的手揉开他微皱的眉毛，长长睫毛一张一翕，疑惑地问。
“没事，小鸾开心就好。”他抱着妹妹，坐在甘棠树上，看鹊山上振翅高飞的雪雕，萧瑟长鸣。
他是长她十五岁的哥哥，一母所生。他隐没在她的光环下，足足十三年。
二十五年前，他们的父亲迅速衰老下去，小鸾纤细的身体即将佩上沉重的紫金红冕旒。某一天，他经过内务府，看见宫人们已经在赶制为小鸾量身定做的礼服。
她是皇太女，是青鸾公主，天下都以她为荣。
他却只是她微不足道的哥哥，连名字都没有几个人记得住。
朱奕回到自己的住处，闷闷不乐。
“奕兄，随我去一个地方。”灵均带着他，偷偷进入了星躔台。
“你看！”他挥手拂掉星躔上蒙着的绸布，打开天顶后像变戏法一样，让他看到一座辉煌灿烂的星轨。他额前的启明星随之亮起白光，随着他的手势引导，天上的星光灌注到了一颗颗晶球上，散发着不同的光芒。
“星，躔？”他犹疑地念出那个生涩的字眼。
灵均把他的手，放到星躔中最耀眼的那颗晶球上，对他说：“这是紫微星，我用斗数算过，终于算清楚了，它落在你的命格中！”
“这是什么意思？”朱奕瞪大的眼睛，不解地问。
“紫微星，是这天下的主人！你才是朱雀未来的帝君！”玄灵均坚定地说。
“不不不，这天下是我妹妹的！怎么可能轮得到我！天意决定了我妹妹是帝君，就没我什么事了，你一定算错了！”朱奕赶紧缩回手，目光却停留在那颗璀璨的晶球上，仿佛有无穷魔力诱使他挪不开视线。他的心在狂跳，从未有过的兴奋，以至于满脸涨得通红都浑然不觉。
玄灵均却一字一顿地告诉他：“事在人为！”
“真的吗？那我，要怎么做……”朱奕小声地问。
如果能登上那皇位，就能让天下所有人都看到他，他要做一个盛世明君，彪炳史册！他们两个人成长于不同的环境，经历却惊人相似，都在幼年时被父母无视，玄灵均比任何一个人都更懂朱奕。
玄灵均用讲故事的语气缓缓地说：“八百多年前，荼王火屠西荒之后，我的先祖玄瞾南建复国军挥师南下，玄勉与荼王在凤麓之巅决一死战，但那一战过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凤麓山巅从此成为朱雀禁地，山中猎户管叫那里无出禁地，只要去的人，都有进无出。我去看过那里，那是强大灵力汲取凤麓山精华形成的无出结界，那是我先祖用禁忌之术结成的结界。不管是什么，进去了，就被困一辈子。由于有凤麓山自然灵力给养，在里面可以不死不休，不生不灭。”
“你是说……小鸾进去了，不会死……只是出不来，是吗？”朱奕把这个问题脱口而出，又很心虚地左右张望。
这个疯狂的想法，让他心有不安。
“奕兄，我发誓效忠于你，就一定会帮你。攀向权力顶峰的道路上，就一定有流血牺牲。小鸾这么善良，她不适合当一个统治者。你读了二十几年帝王术，莫非不知道统御天下，无非就是恩赐与杀伐吗？你不相信天意，但天意会证明，你才是蓬莱大地真正的帝君！”玄灵均指着天空，踌躇满志地说。
“可是，天下都拥护小鸾，她还有灵凰神鸟护身，就算她去了无出结界，父皇定然让关雎夫人的儿子朱秋继位，他是嫡长子！朝臣们也不会支持我！”朱奕开始考虑朝堂局势，心里旋即开始盘算起来，怎么看机会都很渺茫
玄灵均看穿了他的心思，胸有成竹地说：“殿下，你若信我，就是相信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