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山之战】第三篇章——鹊山寤寐惊烽火『玄章』（二）
“不好，壬癸门！”朱奕异常震怒，他日日夜夜看着肃羽城，角角落落有异常他都一清二楚。
玄章闭上眼睛，感觉到周遭水汽弥漫，“青龙人，他们顺着玉带溪往壬癸门冲去，很多人！”
“你立即去孔雀台找太夫人，朕即刻回去调兵。”朱奕本想扔掉荼王的赤喙枪，刹那间想到了什么，把赤喙枪递给玄章，道：“把赤喙枪给她，她自然明白！朕需要她帮忙！”
“遵旨！”玄章话音刚落，朱奕已经跑下星躔台一段距离。
那微弱的光芒越聚越多，纷纷涌向壬癸门，壬癸门离皇宫较远，正对着鹊山森林，乃城中居民安葬身故之人的地方，门前空地是大理寺处理死刑犯和对重刑犯行刑的地方，没人认领的死人就丢在离壬癸门不到一里的洼地中，形成了一片乱葬岗。
玄章看了眼怀中的生死书，心生一计。
壬癸门处传来了海啸般的动静，朱奕心急如焚赶去勤政殿，其他臣子都还没到，朱舜华率先到达勤政殿，朱奕安排他去调集朱衣卫赶到壬癸门，用楼车抵住城门，卫兵张弓列阵。偏偏今日雪崩损失了铁鹰军四万将士，卫戍肃羽城的重要力量被绂除。他想到了鹊山西侧朔阳郡内还有雪鸿军的鸿机营，统领梁韶正值壮年，生于将门梁氏，祖上代代从军，高者曾至一军统帅，最关键是这是距离肃羽城最近的一支军队，能指望得上立即驰援的只有他们。齐松凛一把老骨头急匆匆赶来，还没说上一句话，就被朱奕的兵符塞了个满怀，遣他速去办妥调兵事宜。
太夫人这时候走进勤政殿，把赤喙枪往地上一扔，瞪着朱奕道：“还没死到临头，就先吓得尿裤子，也不怕把祖宗们气活了头一个烧死你！”
“太夫人安好！”朱奕点头微微前倾身子示礼。
“安好什么安好，不行！”太夫人斩钉截铁地拒绝。
有些事不必明说，祖孙俩心里一清二楚。肃羽城屹立鹊山三千多年，历久弥新，无论是涅槃火山爆发，还是鹊山顶峰雪崩、泥石流都没能把这座千年古城毁掉，代代朱雀人在不断完善肃羽城抗灾御敌设施，其中最令人称道的，便是两千年前凤凰郡一位聪明绝顶的天工师班纾，设计了肃羽城精妙绝伦的地下“镜城”，最主要用途就是抵御涅槃火山爆发。镜城可容纳两万臣民，粮辎常年保持至少足够一年消耗的储备，故而肃羽城无论遇到多大灾难，留得人在，总能迅速重建。四十年前涅槃火山爆发，臣民躲入镜城避过劫难，如今修复工作尚未完成。
“铁鹰军被埋了四万，现在没有那么多兵力守城！”朱奕心急如焚，“一旦城破，肃羽城中三万人都沦为青龙的案上肉，后果不堪设想，朕已经急调鸿机营驰援，至少拖一天，待援兵到来内外夹击，必能一举歼灭除之而后快！”
“蠢！”太夫人从鼻子里不屑地哼出这个字，反问：“青龙此番攻城，必有觉醒神脉者在军中，把玉带溪、漱仙泉的水往下灌，点把火能赶上新鲜的鸡汤喝！”
孔雀夫人话虽尖酸刻薄，却直指要害。一盆凉水泼下来，让朱奕突然冷静下来，老老实实认了个怂：“太夫人教训得是！”他发觉自己内心深处对灵均的预言太害怕，一时间乱了方寸，回头看着皇位背后墙上挂着朱雀族先祖的武器惊羽刀。銎鸾帝君继位后期望天下再无战事，焚武经兵书取缔武馆骑射，熔天下兵器铸山河十二鼎，长刀刀法因此彻底失传。然而皇宫文渊阁禁书区保存着世上绝版的《武经七书》，在他默默无闻的那些日子里，常常在那里流连忘返，独自一人去琢磨其中的门道。看着惊羽刀，他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大有天不亡我的意味。
“这事，你有何打算，说来听听。”太夫人缓了口气，她本意不是来给朱奕添堵。
“让舜华调朱衣卫先去壬癸门守着，用楼车抵住城门。外城城楼上都配有火炮，加之朱衣卫又是精锐之精锐，抵挡一阵子不是问题。”朱奕胸有成竹地说，但话锋一转：“现在朕不知到底敌军来了多少人，凤麓山不雪崩，鸿机营赶到肃羽城也起码有一天的脚程，山道被雪堵住，没有两天赶不上来。。”
齐松凛这时候正好回来，禀告道：“斥候来报，壬癸门处进攻的孟章叛军约为一千人左右，为首者正两年前逃得杳无踪迹的沈砚韬。”
“才一千人就敢攻肃羽城？”太夫人不可思议地双手抱胸，微微皱眉把眼角的细纹都挤了出来。
“正用玉带溪的水冲撞壬癸门，都是青龙精锐，火炮打过去都成了哑弹，内外城朱衣卫有八千人，扛还是能扛住，大巫祝已经赶了过去。”齐太宰拱手道。
“他跑去……哦……”朱奕本想说说他跑去干什么，瞬间恍然大悟。
孔雀夫人拎着裙子，颇为赞赏道：“倒是个好办法，壬癸门外面的树林子多得是死人，对付一群乌合之众不是问题。得了，我把我的人都放你身边守着，我会会他们去。”
“使不得，太夫人您还是回东林孔雀台，上阵杀敌有年轻小伙子。”齐松凛再怎么看不顺眼她，都不愿意她出现在前线，那传出去丢了皇家脸面。
孔雀夫人瞥他一眼，懒得理这老头，甩了袖子跨出门槛，朝着北边走去。勤政殿四周檐下梁间阴影中皆是屏息凝视的孔雀台暗客，这是护卫帝君最后一道屏障。但她身后还跟着包括玄墨在内的十个人，走过之处霜降肩头，脸色毫无表情，额头上的启明星甚为明亮。离着壬癸门还有一里地，就听到了杀喊声。
玄章站在城楼上施法，玄武族人能听到灵魂的呼啸尖叫，生命流逝汲取的力量让这里几乎失去了生机，孔雀夫人踏入这片范围都感觉极为不舒服。朱衣卫们燃烧的箭头簌簌射出去，空气里弥漫着烧焦的腐肉味，浓腥恶臭随着山风扑面而来，闻着胃里就翻江倒海。
她登上城楼，玄章双眼紧闭，灵力从他指尖导入生死书中，生死书快速翻动一页页朝下面飞去。外面正厮杀得难解难分，积聚的水在城楼下被冻成一片巨大的冰，刚死去的人额头上都贴着一页生死书，朝着山林间的青龙人不由分说砍杀去。箭头上的火焰点燃了树林里的枯枝落叶，不时有一股股灭火的水流喷射出来，着火的地方冒出一股白烟。
“看来这局势，尽在你掌握中啊！”孔雀夫人拍了拍手。
朱舜华一声声“放箭”，喊得声嘶力竭，朱衣卫们对着树林里攒动的人头不停射箭，不一会儿林间出现一个白而明亮的圆点，反射出耀眼的光，对着城楼上的朱衣卫们扫过去，大家都感觉头晕目眩，放下弓箭开始满嘴胡话。
“能迷人心智的东海镜，把眼睛闭着！听声辨位，放箭！”朱舜华不为所动，继续下令。
这时，东边传来巨石滚落的声音，沉闷地撞向与东林孔雀台不过二里距离的甲乙门。孔雀夫人一挥手，带着人直奔甲乙门过去。
玄章停下法术，睁开眼睛，朝着东边走了几步，他内心受到了异样的震动，眼神变得冷漠可怕。
“苍琉辉！”玄章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从山上奔涌下来的人群黑压压一大片，并没有向冲击壬癸门的青龙人一样带着散着幽光的珠子，连弩射击破空而下，箭雨铺天盖地直向甲乙门。
朱舜华立刻反应过来，大喊：“声东击西！”
城楼上东倒西歪的朱衣卫还没回过神，门外那些青龙人又朝着城楼喷水，玄章对朱舜华道：“壬癸门城楼不如甲乙门结实，你留守此处对付他们，我随太夫人去甲乙门。”他说罢拿起生死书离开壬癸门，外面那些额头粘附生死书的人纷纷倒下，山上滚落的巨石径直撞向城门，被搅动的恶臭味在空气里经久不散。
杀喊声越来越大，玄章忍不住加快脚步，甲乙门地势较高，外城城楼四门火炮“砰砰”作响，惊醒了鹊山肃羽城中无数美梦。
月上中天，风停雨息，西南方三神殿静静注视着水与火激烈的对抗。
朱奕听到斥候来报甲乙门战况，盛怒之下摔碎了案桌上的砚台，墨水飞溅把大理石染出大片黑色，砚台碎片就砸在齐太宰的脚面上，他不卑不亢地建议道：“陛下，所幸迟蒙瑞将军昨日在兵部述职，今天并未回去，逃过一劫，不如……”
他话还没说完，被魏管事打断，他双手捧着一封信快步小跑到帝君身侧，说：“太夫人送来亲笔信，传话让你送给杨定邦元帅。”齐太宰疑惑地抬头，朱奕打开信笺看完，生气又无奈地将信折好放在一边，对着魏管事挥手让他下去，要齐太宰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