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山之战】第三篇章——鹊山寤寐惊烽火『朱舜华』（二）
“这倒是省事！好主意！谁敢靠近南明离火，都会被烧成灰，青龙人那点把戏也灭不了南明离火。”朱舜华极为赞同。
“着你去办吧！你知道火种在哪里。”朱奕也认可这个主意。
“是！陛下，微臣还有另一件事要禀告。梁将军率军来时正追击孟章叛军，臣发现了楚天遥，后龙嫣赶到救援，被臣重伤，楚天遥手中握着一把长戟，有麒麟纹路，威力极大。”朱舜华忧心忡忡地禀告道。
梁韶补了一句，道：“臣亲眼所见，他立于火中，衣服烧焦却分毫不损。”
“这怎么可能？我朱雀人若不修火息心法，也无法立于火中而不伤分毫。”朱奕大感意外，这小子果然没死。他忍不住望了一眼玄章，两个人顿时豁然开朗，但都心照不宣。他能有此长进，自然是在无出结界里遇见了千年前的帝王。
“而且，就在臣几乎要得手时，青龙援军赶到，看铠甲上的徽章应该是蛟龙营。虽然最终蛟龙营主动撤退，鸿机营还是损失了三百多人。臣以为，有必要再调雁翎军的雁栖营从海上阻截援军。”朱舜华建议道。
朱奕从椅子上起身，走到雕花栏杆前，看太阳渐渐跃出地平线，杨定邦到现在根本没出发，他调不动那支王牌之师。
“此事再议！朕会另调鸿钧营到凤凰郡。”朱奕说。
“陛下，如无他事，臣先行告退。”玄章见他们开始讨论布兵事宜，礼貌地告退。
朱奕松不下这口气，对朱舜华和梁韶说：“你们在这里等朕，坐着休息一下，朕送送巫祝。”
他们知道朱奕是有话要私下对玄章说，便目送他们下楼后才坐下。
朱奕和玄章在密林见走了一小段路，两人一言不发，步行至林中深处，朱奕才开口道：“大巫祝以为楚天遥何以习得火息心法？”无出结界的事情本来就是秘密，然而自凤麓山雪崩，玄章第一时间去查看无出结界，甚至知道小鸾的事情，朱奕已经觉得玄章很不简单了。
“兴许在无出结界中。”玄章波澜不惊地回答，他已然清楚帝君怀疑他是玄灵均了，要伪装成另一个人实在太难。
“朕知道你们玄武族有奇妙的预言之术，可以通晓古今，知人所未知，断事于未起，还能沟通阴阳。但，朕只问这一次，你怎么知道灵均与朕之间交谈过的秘密？”朱奕停下脚步，盯着他。
玄章看着朱奕的眼睛回答：“臣与弟弟的魂魄交谈过，他将所有放心不下的事情一一嘱托，希望臣能代他完成，为稳固陛下江山鞍前马后。臣向弟弟立下誓言，如有违背，将来无颜地下见他。”玄章说得跟真的一样恳切真诚。真面对这个问题时，他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漠然，心里还是有几分难过，余生再不能以玄灵均之名相伴，惟愿他永不知情他所做的事。
“罢了，朕信不信没什么要紧，你别辜负灵均一生苦心孤诣为蓬莱所做的事。”朱奕拂袖而去，玄转身离开。
很多时候，朱奕都觉得玄章太像灵均，无论是言行举止、行事作风，甚至二人之间似有若无的默契，可是一想起灵均死去的事情，这些怀疑都成了一闪而过的念头。朱奕在密林中步行，孔雀夫人的死给了他致命一击，也让他从不堪重负中走了出来，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当年牵着他走上皇位的人，全部都离开了他。
千秋万载，以后的路，他必须一个人走，否则不如把自己灌死在飞霜殿让后人耻笑。
等朱奕回到孔雀台上，天光大亮。
“二位久等。”朱奕客气道，主要是客气给梁韶听。
“微臣不敢。”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梁韶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朱雀人身高并不算高，基本都是七尺左右，而梁韶比朱奕高出半个脑袋，基本弓着身子。
“退敌之事，梁将军可有计策？”朱奕问。
“禀告陛下，臣初来乍到还不熟悉地形及敌情，还未考虑此事，请陛下给臣一天时间。”梁韶回答。
朱奕感觉他是个实在人，点点头道：“也对，去吧！”
“微臣先行告退！”梁韶看了一眼朱舜华，一瘸一拐地离开。
“现在没人了，有什么想说的直说吧！”朱奕见朱舜华没挪动步子有要走的意思，就直接替他挑开了话头。
朱舜华还是犹豫了一下，跟着帝君一起走到栏杆边，望着下面空旷无人的演武场，说：“我知道陛下最信任的人并不是臣弟，”话一出口，他抱定不管朱奕怎么生气也要说完的决心继续说：“而是玄灵均。毕竟自陛下在胤嗣府中，大巫祝就跟随左右，四十年交情，远非我所能及。但如今这个新来两年的大巫祝，尽管是玄灵均的同胞兄长，样貌相似，但品性脾气完全不同。臣并不认为玄章大巫祝对陛下有异心，但他所做之事难以称得上称职。臣敢问一句，陛下心里可曾后悔两年前没有阻止大巫祝整肃法华宗一事？”
朱奕用手指轻轻叩击镂空的栏杆，发出清脆的声音。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自己，冥冥之中他觉得玄灵均也会选择相似的方式，只是可能更周密稳重，不会如此突然。他知道朱舜华是好意，叹气道：“后不后悔有何用，事情不都发生了。不过有一点，孟章迟早要反，不是在我这一代反，就是在朕子子孙孙某一代。只要玄武朱雀两族还是一条心要统御蓬莱，收拾青龙是迟早的事。
“看来陛下对此不以为意。”听到这个答案，朱舜华的确有些失望。
朱奕看了眼堂弟，脱口而出：“舜华，朕杀了玄章，难道孟章就此退兵？如果孟章此行的目的就是杀了他，朕会做的。”
“陛下恕罪。”朱舜华听到这句话，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分了。
“哎……”朱奕扶着额头，无奈地说：“比起玄章，朕更担心杨定邦。”
“臣不明白，陛下为何要调他回来勤王？”个中缘由，朱舜华心知肚明，出了这种事，他认为按照帝君一贯的脾气，是让迟蒙瑞过去监督他绝对不可动兵半步，而不是要他回来解围。
朱奕听到这个问题，内心焦灼无奈，就像眼睁睁看着这是个圈套，他不跳也得跳，惆怅地说：“兰妃有孕了。他女儿怀上了朕的骨血，杨定邦一生爱惜羽毛，就凭这一点他不敢做什么犯上僭越之事。”
“那他为何还迟迟不发兵？”朱舜华更加不解，迟蒙瑞回来覆命时说得很清楚，也就是说杨定邦其实今天才拔营出发。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每迟延一天都说不准最后胜负。
“他有他的打算吧！雪鸿军五个营，已经来了一个，暂且顶用。其他四个营和剩下铁鹰军两个营要去救灾，杨定邦来会来的。”朱奕望着东边的太阳说。
两年前，朱奕握着灵均的手问：“你走了，以后谁陪我去凤麓山祭祀她？”灵均的回答是：“带兰妃去吧，她识大体，聪慧娴雅。帝君，你该有个儿子了。”如今兰妃果然怀上了他第一个孩子，灵均在锦囊中给了他那片雁翎，一切果然是天意，让他感到自己命不该绝气数未尽。
朱舜华心想，帝君既然相信杨定邦会来，也笃定他不敢轻举妄动，就不明白他在担心什么，便问：“那陛下担心杨定邦什么？”
“担心雁翎王，他绝非等闲之辈。”朱奕的神情变得严肃。
朱舜华经历了飞霜宫变，他明白这事情到底有多复杂。小鸾失踪后，朱葳就是流云夫人最看重的长子，为此她一直在跟太子朱秋暗中较劲，直到最后时刻，流云夫人宁可自尽也要求朱奕保住朱葳的性命。只是朱葳不知道流云夫人的死因，一直以为她是为父皇殉情而死。
“臣弟与雁翎王相处不多，从过去的了解，他如果不知情流云夫人的死因，应该不会有什么动作。当年争储，多半是夫人偏心，雁翎王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朱舜华能够理解帝君为何不放心，可还是觉得这种怀疑是多余的，毕竟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
“你不懂，他不是你们所见到的那样。”朱奕无法跟舜华去说自己的哥哥是个怎样的人，那些事情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不大不小不痛不痒，但足够让他认清事实。如果有的选择，他宁愿杀了朱葳，而留下小鸾。他意有所指地说：“朕在夫人面前立了血誓不能杀他，但是别人，朕是管不住的。”
“舜华必妥！”他知道朱奕动了杀心，如果朱舜华轻举妄动，必定要取他性命，不过这样的命令，也无须朱奕再认真说。
朱奕听到这四个字，如同吃了定心丸，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比起朱葳，你更像朕的同胞兄弟。”
“陛下言重了！”朱舜华拱手作揖，这样的话是头一次听到朱奕对他说，他还真的感觉受宠若惊。也许是近来太多事情发生，又有太多人离去，令人心力交瘁吧！
“你去吧，如果还有余力，查一查太夫人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朱奕已经不是吩咐的语气，说完之后他倒是心情舒畅了很多，径自朝着楼梯里走去，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道：“对了，孔雀台暗客，朕拨给大巫祝统领，如你有需要，直接跟大巫祝要人。”
“是，臣遵旨！”朱舜华点点头，离开了孔雀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