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荒谣】第一篇章：青灯长明离原中——『勒颇』

　　“什么意思？”勒颇听不懂白垠的话，追问。

　　“意思是，女人为王的草原，不会永远都是女人为王。”白垠耐心地解释一遍。

　　勒颇来劲了，从卧榻上跳下来，有些兴奋地走来走去，对白垠说：“你的意思是，既然虎萨有可能挑战腾蛇部落，那么我们统治西荒，不是不可能！”

　　“酋王英明！我们监兵部落为什么一定要一个女王呢？酋王陛下就是非常贤能的主君，你看看南边的鹊山，是男人当天下的主人。北边的禺疆城，是男人掌握神权。就是那日出的地方，男人统领整个海洋。所以，草原，应该回到男人的掌心里。”白垠用西荒的语调说道，宛然听不出分别。

　　“是的，是的。草原，本来就应该是男人的。”勒颇用自己的话强调了一遍，仿佛在跟自己打气。

　　“五族十方首领共同御魔时，你们白虎族是男女共同拥有神力，可惜啊，你们的祖先狩鞑背叛了女族长图朵，身兼巫觋之职的女族长请求三神降下惩罚剥夺所有男子的神力，成为女人的奴隶。如果没有这样的事，西荒依然是男人的世界。”

　　一个柔媚的女声传来，娇滴滴的每个字如火焰点燃了勒颇的心，他一抬头，看见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自门外款款而来。绫罗披肩，香风缭绕，脸笼罩在一个垂纱斗笠下。

　　勒颇凭着想象，已然觉得斗笠下是个绝世美人。

　　他还没来得及问女子身份，白垠走前去，微微鞠躬致意：“王妃竟亲自前来，有劳。”

　　“王妃？”勒颇熊熊燃烧的双眼顿时被这冰凉的两个字冷却，诧异地喊出来。

　　“玄武族白沙王妃宁笙，为勒颇酋王祈福。”宁笙欠身，软语款款，手上带着丝绸手套。

　　宁笙隔着面纱，静静看勒颇神魂颠倒的样子。心想，若是看了她真面目，指不定被吓得魂飞魄散，她并没有像妹妹宁思栩那样夺舍美艳女子的身体，而是保持着本来面目。

　　“玄武……族……白沙王妃？！”勒颇若有所思，玄武族分为两部，玄熙统领龟蛇部，居于十方森林中。白宴统领沙龟部，居屺莽沙漠。屺莽沙漠首府为白沙城，所谓白沙王妃，便是白宴的妻子。白宴的爷爷白彻是大巫觋的兄弟……勒颇拐了好几个弯才想明白，大巫觋跟眼前这位女子的关系。

　　白虎族向来不重血缘，搞不清辈分再正常不过。要不是白垠平时跟他提及过玄武四姓之间的关系，普通白虎人搅碎脑浆都闹不明白。

　　“不知，酋王有没有想过，普天之下求三神的人那么多，为何只有图朵的请求应验？又或者，图朵其实并没有得到三神的帮助，只是……用了什么方法……”宁笙站在白垠的身侧，继续刚才的话题。

　　勒颇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他想到了这一层，但他不是祖先肚子里的吸血虫，怎么会知道祖先是如何做的。他望着宁笙的雪白面纱，等她说出答案。

　　“诅咒！”宁笙吐出两个字。

　　“如果有人施放诅咒，只能是你们玄武族的人。龟蛇部落会占卜预言，沙龟部落能战斗，懂法术，这么说，王妃知道施咒人的来历？”勒颇顺着宁笙的意思脱口而出：“或者能解开咒语？”

　　宁笙笑而不语，望了白垠一眼。

　　白垠拱手道：“酋王有所不知，我玄武王族分为四姓，玄氏、白氏、宁氏、苍氏，每个姓氏的血脉皆有不同，有些术法只有特定血脉能够施展，血脉相混将会继承两个姓氏的血脉灵力。苍氏已经绝后，而王妃身上恰好有一部分苍氏血脉。”

　　“苍氏血脉？有什么不同？好像听你说过，东边造反的青龙，有一个姓苍的巫祝辅佐，最近刚死了。”勒颇更加疑惑，这个事情还是白垠告诉他的。

　　“苍氏血脉，使用溯世术无须折损寿命，只需要耗竭灵力即可。四千多年前的旧事，即便是玄氏使用溯世术，一样要折损四千多年的寿命，我玄武族不存在这样的人，自然无人可知晓千年旧事。但苍氏不同，只要灵力足够强大，可以回到任何一个时代窥探当时最隐秘的事。”白垠几乎把话给说透了。

　　宁笙接过话，往下说：“酋王陛下，如果您能提供足够强大的灵力，我就可以为您解开白虎族最大的秘密。”

　　“足够强大的灵力？强大到什么程度？我们白虎族的男人，连神脉都没有。草原现在灵力最强大的就是蔷薇，但弄死她对我们没有好处，西荒一旦四分五裂，就会不断有部落来掳劫男人做奴隶。”勒颇想不通。

　　白垠微微一躬身，指着西北边说：“不知道酋王可记得火屠西荒的往事，杀上鹊山的人可是男人，铁穆霍尔。”

　　“传说他力大无穷，能举起千斤巨石。”勒颇有些一头雾水，不知道白垠和宁笙到底想要什么。

　　“四海之内，凡人之力不过就是百余斤。其实，铁穆霍尔恢复了白虎族男人的神脉，可以控制岩石。”白垠耐心解释。

　　“你是说，我们白虎族已经有人成功过了？就是铁王！我是铁王和岚楚的后人，我也可以！”勒颇兴奋得吼出来。

　　他甚至不考虑宁笙会不会帮他，既然她来了，他知道这一定会实现。

　　“说吧，你要什么？只要是本王有的，统统给你！”

　　宁笙一笑，直截了当提条件：“我想请酋王去归去来兮河，为我找一颗石头。”

　　“虎牙镇魂石？”勒颇脱口而出。

　　所有白虎人都知道，蓬莱人死后的魂魄会顺着归去来兮河去冰井在冥府轮回。只有濒死的人，才能看到归去来兮河。为了防止魂魄从河中逃逸，白虎族的始祖用两枚虎牙钉在河床中。

　　如果，虎牙镇魂石被拿走，万鬼游荡，后果不堪设想。

　　“不行！”勒颇拒绝得也很干脆，可是大话说出口，他还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请白王妃换一个条件，虎牙镇魂石是白虎族的圣物，如同你们的冰井一样重要。”

　　“酋王不必担心，我只需要酋王找到镇魂石的具体方位。我施展魅生咒借助镇魂石的强大力量，就可以使用溯世术。虎牙镇魂石是目前蓬莱灵力最强的东西，只有这一个办法可以帮酋王达成所愿。”宁笙说完，看了白垠一眼。

　　白垠知趣地接话：“原来如此，谢过王妃费心。”

　　“言重，接到叔公飞信，我就去了一趟无知洞，在那里找到了办法。”宁笙回答，一番有来有往。

　　勒颇一拳击在自己掌心中，斩钉截铁地说：“好！上天入地，我一定想办法找到虎牙镇魂石。”

　　“凭酋王靠人力是没有办法找到的，别说镇魂石，就是归去来兮河的影子都见不到，总不能一个个杀人杀下去吧！”宁笙忍不住带着调侃的语气说，她觉得这个酋王并不像叔公说的那样油滑聪明。

　　“找归去来兮河有什么难，在我西荒有两大部落，腾蛇部与白矖部，是女娲大神两位护法的后代，她们的首领就能看见归去来兮河，我找腾蛇的卓妲帮忙。”勒颇一拍xiōng部，志在必得。

　　白垠并不意外，虎娲年纪太老，已经没什么意思。而卓妲年轻，对于英俊充满魅力的勒颇来说，大草原上还没有他摆不平的女人。

　　“那么，叔公，待酋王有消息后，飞信通知我再来。”宁笙打算拜别。

　　勒颇赶紧挽留：“白王妃，归去来兮河并不是一条固定的河，位置每天都有变化，卓妲看到后，我们只有一天时间来寻找镇魂石，找到后就必须立刻施法，否则河水会飘走。我听腾蛇部的女人说过，那就像是银青色的烛龙火，看得见摸不着。我这里空屋子多，王妃暂时住着，免得来回奔波，错过时机。”

　　“还是酋王考虑得周全！”白垠赶紧恭维了一句。

　　宁笙点点头，就当答应了。原本，她也没打算立刻就走。

　　“巫觋熟悉曲岚宫，就由巫觋为王妃安排住处，我马上启程前往腾蛇部落。她们刚刚倒了大霉，我正好去送安慰。一有消息，就派人通知你们。”勒颇当机立断。

　　“是，酋王。”白垠点头道。

　　勒颇前脚刚跨出曲岚宫，宁笙就摘下白纱斗笠长长舒了口气，对白垠说：“你确定这个傻男人能办好事？”

　　白垠依然微微低着头，在思考着什么。他觉得行的事，就没有不行过。死过一次的人，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

　　“我听说，鹊山被打残了，您真的不打算直接取而代之？”宁笙有点想不明白。

　　“我们玄武族向来不以人多见长，战争这种拼人的事，且敬而远之，再收渔翁之利。”白垠冷冷地回答。

　　宁笙想起了一件事，走到白垠身边，用白沙城方言说道：“你有思栩的消息吗？她去鹊山后，我就失去和她的感应了。”

　　“她被玄灵均抓进星躔台，多半被折磨得灵力尽失。”白垠的语气十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