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荒谣】第一篇章：青灯长明离原中——『勒颇』

　　宁笙眉头一皱：“玄灵均会不会杀了她？”

　　“不会，玄灵均要通过她来寻找我，拿她当诱饵给沈砚韬下套。他舍不得杀死思栩这么好的棋子，你放心。”白垠说。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带我去休息吧！”宁笙不耐烦地说，就为了演场戏哄勒颇去找镇魂石，她千里迢迢跑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在白沙城养尊处优惯了，看着素净的曲岚宫有些水土不服。

　　勒颇离开曲岚宫，让人从库房里清点了一批上好的木材，带着几个随从，骑马悠闲地往腾蛇部落去。一路上看看风景，吹着暖洋洋的春风，十分惬意。

　　悠悠哉哉晃荡了半天功夫，勒颇已经能远远看到腾蛇部落的帐篷。合娲节刚过去不久，还有不少男人在部落附近搭着帐篷放牧，盘桓不散。趁着燕尔尚浓时，向情人大献殷勤，如果自己的孩子幸运出生，就可以被准许留在部落里干些力气活。这样，总比在草原外围游荡放牧，饥一顿饱一顿强。

　　随从先他一步去往卓妲的王帐通报，他走到了部落边缘就停下脚步，躺在草地上，叼着两根草眯眼睛晒太阳。

　　过了好一会儿，腾蛇部落的侍女才出来将勒颇请进去。

　　他一进去就发现不对劲，平时向这种正式接见的场合，那个刁钻的老汗女玛吉拉竟然没有跟在卓妲旁边。勒颇左顾右盼也没有看到她的影子，竟忘了立刻向卓妲行礼。

　　“是不是觉得少了个人，很不习惯？”卓妲冷冷地问。

　　勒颇这个动作，显然觉得没有玛吉拉的她，还做不了腾蛇的主，这让她非常不悦。

　　“她不在？！”勒颇确认了一遍，显得有些开心：“那更好，参见我的卓妲酋王，愿三神保佑您永远美丽。”

　　卓妲听他口气，气消了一半，好声好气地说：“谢谢你的木材，你们那么穷，还跑来帮忙，强过某些部落咯。”论穷，监兵部落远远算不上，但是无法跟这些强盛的女酋王部落相比。她向来看不起男酋王的部落，尤其讨厌勒颇。

　　“这是勒颇的荣幸！”勒颇恭恭敬敬地说。

　　“说吧，找我什么事？”卓妲眼角微翘，问。

　　勒颇感觉到卓妲和往常有很大不同，没有玛吉拉嬷嬷在，她显露出了不一样的脾气。

　　“听说卓妲酋王的遭遇，我想，您需要安慰，所以我就来了。”勒颇大大方方地说。

　　卓妲从卧榻上跳了下来，脚上的银铃哗哗作响，她对着侍女等闲杂人等挥挥手：“你们下去吧！”等人走光，一扭头质问勒颇：“听说你今年伺候蔷薇女王伺候得很好啊！”

　　“蔷薇女王是草原上的太阳，有哪个男人不想她生下自己的孩子，改变命运？我身为一个男酋王部落的首领，为了部落，还有选择吗？”勒颇用非常无奈地语气说。

　　对于女人而言，无所谓一个男人跟谁在一起，有所谓的是，这个男人到底喜欢谁。

　　“看样子，勒颇酋王还有其他心上人？”卓妲露出一丝丝好奇。

　　勒颇摇摇头，假装叹气：“我有心，她无意，甚至讨厌我。”

　　“是谁？”卓妲露出了自己少女本性。

　　“如果有一天，她爱上我了，我就告诉卓妲酋王。”勒颇绕了个弯子。

　　“哼！”卓妲从鼻子里不屑地发出一个音。

　　“怎么没看见跟你朝夕相处的玛吉拉嬷嬷？”勒颇终于问出这个问题。

　　“我杀了她，现在腾蛇部落，我说了算。”卓妲带着几分得意回答。

　　勒颇一惊，诧异了半晌才说：“你杀了她？”

　　“怎么，不行吗？”卓妲扭头一问。

　　“……”勒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卓妲在他心里，一直是个柔弱的女孩，突然变得这么霸道，他心里隐隐有些没底。

　　卓妲坐回她的卧榻，抚着一把匕首，似笑非笑：“腾蛇本来就是我的部落，玛吉拉整天对我指手画脚，我迟早要杀她！”

　　勒颇注意到那把雕镂着华丽虎头花纹的匕首，似曾相识，甚至十分眼熟。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

　　“卓妲酋王，还有什么是您需要的，而我可以帮助您的？”勒颇谦卑地问。

　　“我？我要报仇啊，抓走我那么多女人，不把癸虎部落灭族，我还怎么在草原上抬得起头？你帮忙，你能怎么帮忙，你们男人，连神力都没有。”卓妲不屑一顾。

　　勒颇突然想起来，那把匕首，来自蔷薇的贴身女侍萨仁嬷嬷。萨仁就代表了蔷薇的意思，可见是蔷薇暗示卓妲去杀了玛吉拉，这实在太符合蔷薇为人处世的一贯规律。她控制不了腾蛇的原因，是因为腾蛇被玛吉拉掌控，虽然名义上卓妲是女酋王，可是牛羊、账目、祭祀全都由玛吉拉操办，所以玛吉拉有掣肘卓妲的能力。杀了玛吉拉，自以为自己能干的卓妲并没有实力跟蔷薇对抗，反而很容易被蔷薇利用。

　　这样，蔷薇也就达到了目的，平息腾蛇复仇的火焰，什么时候去找癸虎部算账，怎么打这一仗，都是她说了算。

　　勒颇不得不佩服蔷薇工于心计的本事，他心里也有了解决问题的更好方法。

　　“如果，我是说，如果！”勒颇强调了两遍，看卓妲没什么反应，才小心翼翼地往下说：“我有办法，能让我们男人恢复神力，并且跟你一起去找癸虎部报仇。”

　　卓妲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她没有打算勒颇。

　　“然后我们两部落联姻，下一步，我们去联合起来部落，将蔷薇取而代之！”勒颇抛出了一个极有诱huò力的筹码。

　　“想得倒挺美，但是，整个草原上的人都知道，这是痴人说梦！”卓妲哂笑，她再好骗，也知道男人是不可能有神力的，那无异于太阳从西边升起。

　　勒颇走近她，用非常有磁性的声音低声说：“你只需要帮我一个忙，我就能让男人恢复神力。当我证明给你看的时候，你可以再考虑是跟我联姻，还是看着我，跟别人联姻。”

　　“什么忙？”卓妲看勒颇说得那么确定，十分心痒，脱口而出。

　　“帮我找归去来兮河，我想知道虎牙镇魂石的位置。”勒颇实话实说。

　　卓妲咬着手，有点犹豫。虎牙镇魂石的重要性，在整个草原不论怎么强调都不为过，这一点她十分清楚。作为拥有腾蛇后裔的她，能看到归去来兮河，是神赐予守护的责任。如果因此破坏归去来兮河的安宁，她将被草原唾弃。

　　可是取代蔷薇的诱huò力，显得那么大。

　　她不仅可以是腾蛇的王，还将是西荒草原的王，是仅次于鹊山帝君的女王。

　　试问这片草原，谁不愿意成为咸池边，万众瞩目的女人！

　　“你确定？”她再次追问。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对虎牙镇魂石做任何不敬之事，我也是草原的子民。但我必须借助虎牙镇魂石强大的法力，来达到恢复神力的目的。”勒颇无比认真地回答。

　　有时候，真相最打动人心。

　　“好！我答应你，但是今天已经过了时间，明日丑时，我就为你去看归去来兮河，你只有一天时间。”卓妲下定决心，斩钉截铁。

　　勒颇十分欣慰地笑了，更确切地说，是心中大喜过望。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就要在他这里实现。说不定，岚楚女王未曾实现的理想，他也可以做到。

　　当年救下白垠，是他这一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

　　西荒与十方森林仅仅隔着一条虚无缥缈的归去来兮河。白虎与玄武，本就应该这样互相倚仗，而不是像蔷薇和玄熙一样互不理睬。

　　卓妲走近勒颇，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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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荒谣】第一篇章：青灯长明离原中——『玄章』

　　宣明二十七年四月二十七日亥时，鹊山肃羽城孔雀台。

　　玄章站在小楼上，独自凭栏南望去，星躔台宛如肃羽城上一只烛，火光微茫。密密匝匝的树木，将这里围成一个皇宫中幽敝的地方。

　　他有点怀念这栋小楼曾经的主人，孔雀夫人。

　　那是朱雀族无法回避的传奇，却隐没在史书中，甚至于她在战事初启时被杀，都没有人顾得上吊唁，也没有人对她的死因生疑。所有人都顾着自己，并不在乎一个玄武族女子的下场。

　　即便她是当今帝君的祖母。

　　即便她历经三朝数次平定宫墙内的斗争。

　　即便她的势力遍布整个蓬莱。

　　可最后，还是死在玄章手中，她活得足够久了，久到她夺舍的皮囊，都快经不住岁月的折磨，她无法将那个少女的容颜一直保持住。

　　“大巫祝，我来了。”玄陆卸下斗篷，眉心额点在这黑夜中闪耀。

　　玄章是玄熙名副其实的长子，但并非嫡长子，所谓嫡长子其实是将他过继到苍霜名下，至于他是不是苍霜的亲儿子，无人敢质疑。而玄陆才是苍霜王后所生的第一个儿子，被当做下一代禺疆城的主人培养，从小过着玄章、玄灵均兄弟俩可望而不可即的生活。

　　“世子千里迢迢赶来，有失远迎。”玄灵均转身，轻声说了一句。玄陆的容貌并没有改变，皮肤褶皱嶙峋，小眼塌鼻，与灵均的俊美形成鲜明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