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裕安来到御书房时，竟是不知道该以一种怎样的心态来面对老皇帝。
老皇帝看着他的目光异常的欣慰，上前去，用力握了几下他的手臂。
“裕安，你果然没有让朕失望！”
程裕安脸上的神色淡淡的，未语。
老皇帝能够感觉的到他心中是怨恼着自己的，但是，他是九五之尊，无论做出怎样的决定，都要以南国的利益为重。
“裕安，回去好好休息几日，将这次的治灾经历写下来，朕要让史官写进南国历史。”
程裕安凝着他那双深邃眼眸，声音温淡的问：“父皇，皇兄懈怠，并且，在水井之中投毒，焚烧易县，这些也写吗？”
老皇帝的神色骤然变了数变，目光幽暗数分：“裕安，你在怨恼着朕？”
他一直是看破不说破，可裕安却这样直白的说出了一切，他实在是不好再佯装不知。
“父皇，儿臣怎敢！”
“裕安，你这阴阳怪气的，分明就是在恼着朕没有严惩太子！”
“父皇既然知道，那么，到底要不要写？”
父子二人就这样隔着一段距离彼此对峙着，空气好似完全被冻住了。
“裕安，朕是九五之尊，很多事情需要顾全大局！”良久，老皇帝异常疲惫的说道。
程裕安轻呵一声，表情变得更加冷漠。
“父皇，你有你的大局，儿臣也有儿臣的坚持，终究说不到一块！之前儿臣离京之时，父皇曾许诺过，这次从南方回京，就会给儿臣一个答复，请问父皇，可曾做出决定？”
老皇帝被他气得脸色骤然变了数变，压低声线，“什么决定？”
程裕安袖下的手一点点的收紧。
他此生别无他求，第一，查清楚容妃到底是被谁毒害。第二，能够跟眀筠结为夫妻。
第一件事儿，老皇帝兜头给他浇了一桶冰水。
第二件事儿，他看起来还是想要打马虎眼！
“父皇，你说母妃是你心中的那点朱砂，为此，你给了母妃无尽荣宠，可是，母妃却是死的那般凄惨，至今，凶手依旧逍遥法外！而儿臣，你口口声声说放在心头之上，可是，就连儿臣提出的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你都无法满足。”
睨着程裕安那双被悲痛、不甘以及怨恼填充的满满的眼睛，老皇帝心口一抽一抽痛的厉害。
他又何尝不想为容妃讨回一个公道，终究那是他唯一挚爱！
可他是九五之尊，当年就算怀疑皇后，可皇后娘家势力强大，倘若当年彻查，怕是南国就会变了天！
还有这一次，他此生子嗣凋敝，唯有二子。
程祺毕竟位居储君之位十几载，虽然他这些年不断的削弱皇后娘家势力，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且程裕安毕竟没有建树，难以服众。
若是现在就废太子，群臣必然会纷纷为太子求情。
程裕安平时那般通透，为何这一次会如此钻牛角尖？
想到眀筠，他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裕安，你终究不理解朕的苦衷！”老皇帝扶着御案，垂眸时，连眸中的那抹无奈也悉数敛去。
程裕安似笑非笑，“父皇，儿臣终究不解。只问父皇一句，到底同不同意儿臣求娶眀筠一事？”
老皇帝眉心轻跳数下，眸中阴云不停翻涌着。
不日便是太后寿辰，北国七公主也会来到南国为太后祝寿。
北国这时候派七公主过来，意图很明确，想要两国联姻借以牵制东陵和西京。
之前程裕安双腿残疾，自然配不上这七公主。但现在，他双腿已然恢复，只要七公主执意想要嫁给程裕安，那么，程祺就无话可说！
有了北国做后盾，程裕安在未来的夺位之争里就可以多几分胜算。
他怎么就非眀筠不娶呢？
老皇帝眸中的忖度以及失望皆数被程裕安一丝不落的纳入眼中。
他眸中的讥嘲越发的浓重，“父皇，眀筠儿臣娶定了！”
“裕安！”老皇帝心口隐隐的痛，他抬手，按在心口位置。
程裕安紧了紧双手，“修史一事，儿臣自会实话实说，谁错谁对，自有后人来评论。”
甩了狠话，程裕安冲老皇帝躬身行礼，抬步离开。
老皇帝一拳落在御案之上，气息越发的紊乱。
太监见状，急忙扶着他坐下，又宣太医过来。
“皇上并无大碍，切记不要动怒！”太医叮嘱。
老皇帝摆手，示意他退下去。
太后得知老皇帝与程裕安竟是发生争执，还请了太医，匆匆赶来。
“皇上，你们父子究竟有什么解不开的问题？”太后手抖着抚上老皇帝的脸颊，叹息一声。
“母后……咳咳……”太监扶着老皇帝坐起来，“朕没事儿。”
“皇上最近的气色着实不好，御书房的烛火也一亮到天明。哀家只是担心皇上龙体啊！”太后哀叹连连。
“母后，朕没事儿！只是因为最近南方水患连连，朕忧心南方百姓。再加上不日就是母后的寿辰……”
“今年南方水灾严重，虽然没有闹出瘟疫，可也劳民伤财。哀家已经决定了，一切从简！”
“这怎么行？”老皇帝当即拒绝，“此番北国七公主也会前来恭贺母妃寿辰，断然不能让北国小瞧了南国！”
“既然如此，那哀家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一切交给皇上处理。”
母子二人又聊了几句，太后亲自喂老皇帝喝了药，方才离开。
出去时，她问了一下太监老皇帝与程裕安为何事争吵。太后扭头看了眼御书房紧闭的殿门，摇头叹息一声。
“太后可是又想起了皇上当年登基之时的事情？”桂嬷嬷扶着太后，小声问道。
太后眸光飘远，“现如今裕安恢复如常，只怕京城又将掀起腥风血雨！都是哀家的皇孙，实在是不想看着他们针锋相对。”
*
离开皇宫后，程裕安直接去了贵女府。
看到程裕安的那一刻，眀筠高悬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她迎了上去，“可是谈的不愉快？”
程裕安从未有一刻这样的心塞，他眼眶泛酸，只想从眀筠这里寻找一丝丝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