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似万鬼缠身,要将我拉入阿鼻地狱。
「慕凉,王上去了,你我也该有个了截了。」
身着凤袍的女子将锋冷的匕首插入我的心脏,彻底结束了我的痛苦。
「啊!」
我猛然起身,黑暗中一股寒风携着玉兰香裹挟住我尚算温热的身体。
安静中,心脏猛烈的跳动,那么清晰,那么有力。
借着月光,看清周遭熟悉的寝室,我恍然扯出一抹冷笑。
我回来了。
借着月光,我惶恐的看着寝衣衣袖,不敢拉开。
犹豫许久,为自己打足了气,揭开袖子。
手臂一片白皙。
守宫砂,早已不见。
他来过了。
既如此,再来一次,到底是上天对我的恩赐,还是惩罚。
手不自觉落在小腹上,踟蹰着不敢用力。
我的孩子,你此刻在阿娘的腹中吗?
和晏危同寝是从初冬开始的。
他说天太冷,厚着脸皮爬了她的床,惹乱一床静谧。
怀孕是在冬末初春时节发现的,一月有余。
然,我满心欢喜的将这惊喜送到晏危面前,他却回以一副冰冷的脸。
他脚步匆匆的离开。
再次到来这祭宫,却是生生给我灌了一副堕胎药,亲手剖开我的肚子,将裹着污血的胞宫(子宫)剜除……
痛。
身体被撕裂的痛已然麻木,心脏的抽痛却是抽筋伐骨。
再醒来时,满室冷清,只剩下肚子上一条可怖的疤痕。
忆起曾经,我不可自止的打了一个冷颤。
有孕那一夜该是玉兰花开苞的时节。
脚急促的伸下床榻,触及地上的寒冷,我迟钝半晌,耐着性子去穿厚衣厚袜。
若真有孕,不能冻着孩子。
月亮西斜,已是后半夜。
不过,在空冷的祭宫,月亮一如往常的明亮。
祭宫中央,那颗少时我与宴危一同种下的玉兰树正长得茂盛。
花刚开苞。
孩儿已在我的腹中。
所幸,我还没将这事告知晏危。
「阿凉,你怎在这处?」
晏危的声音。
我身体陡僵。
转身向那人看去,青袍温雅,衣摆携着寒霜,可他笑得春光明媚。
他来祭宫,从不穿龙袍。
我缓了心神,却无法装作什么都不知的模样,对他巧笑嫣然。
我垂了眼尾,掩藏眼底的惊惧。
「只是睡不着。」
「那我来得巧,我陪你睡。」
男人眼底的期待毫不掩饰。
自初冬开荤后,他的欲念,太重了。
我回过身,抬头看向头顶的玉兰树,语气尽可能变自然。
「晏危,别处的玉兰树也开得这般盛吗?」
晏危走进,拥我入怀,替我暖身。
「没有。整个云都只有这里的玉兰开得这般早。」
我语气低落,「是吗?」
「嗯。」男人声音低柔,连呼吸都温柔。
可我再难沉沦在这温柔乡里。
「晏危,我想去外面看看。」
只有离开这里,我才有彻底逃离一切的希望。
男人怀抱骤然收紧,勒得我生疼。
不过,我只是悄悄将手落在小腹,护住肚子,不多语。
「阿凉,你多陪陪我,好吗?」
晏危的话,几近于祈求。
这般语调,我并不陌生。
前世,他剖完我肚子后,待我,亦是这般伏低做小,祈求委屈。
我不明白,明明受伤害的是我,而伤我的明明是他,怎他委屈上了?
因着,现下,我没一丝怜爱,只剩唏嘘。
他这般态度,走他的路子离开祭宫,看来是没希望了。
只能另想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