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青石砖堆砌而成的宫殿浮入眼帘。
四四方方的围墙,太阳都照不透的清冷。
「大祭司,该用饭了。」
云娘苍老的声音唤醒思绪飘忽不定的我。
「云娘,你今年多少岁了?」
「老婢今年双二十了。」云娘慈和的说出自己的年岁。
她半佝偻着背,站在一旁为我布菜。
我忽有些眼热。
「云娘,你这一生过得开心吗?」
云娘布菜的手臂微顿,便又自然起来。
「祭司说笑了,老婢才四十,还有些活头呢!哪能早早论什么一生。」
她终是没回答开不开心。
我这个生下来就在祭宫待着的人都觉得无趣,更遑论唱过外面千般姿态的她呢?
这祭宫,安静的出奇。
只有我和云娘。
再过不久,云娘也要没了。
前世,这之后不久,我察觉怀孕,晏危强逼我堕胎。
紧接着,等我醒来,便是王城的钟声敲响。
一百零八下,轻重缓急,分寸不让。
是喜钟。
晏危,立后了。
在晏危奔赴前线走后,祭宫的一应吃用,都缩了。
云娘忽然病发,因着没有炭火,她连半月都未撑过去。
她的病来得突然,毫无征兆。
我为她诊过脉,是心疾,郁结于心。
尚没尝过多少快乐的我,对此亦无能为力。
用过饭食,我看着日头,算得上暖,忽就想去陪陪玉兰树。
「云娘,帮我在玉兰树下搬把椅子吧。」
云娘看了一眼外面的天,似乎感觉到冷,瑟缩了一下胳膊,满脸不赞同的看我。
但,她还是搬了。
我是云娘养大的。
她向来宠我。
知祭宫无趣,她从不会劝阻我去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在她这里,我少有的能感觉到一丝自由的味道。
我回去挑了最清雅的盘子,将果子点心摆成莲花的模样。
玉兰已经看了那么多年了,早该腻了。
换个花样,也算一些慰藉吧。
端着盘子出门,云娘已经在玉兰树下放好了躺椅,还贴心的垫好了被褥。
「云娘,你真好。」我朝云娘笑笑。
她比我需要笑,哪怕看看也是好的。
果不然,云娘弯了眼眉。
我暗叹一口气,无论如何,日子总要走下去的,总要多给自己些希望。
云娘离开了。
她知晓我总喜欢自己待在玉兰树下。
玉兰树下的东方,我寻了一块合适的地,不会压地,又不会离树下太远。
将地清理干净,又将精挑细选的点心果子小心放树下,摆端正。
「这是莲花,听书上说,南方有许多荷塘,一年四季连片的开着,很是漂亮。」
「玉兰,你要不也去南边看看,总留在这里,有什么好的呢?」
我躺到躺椅上,裹上厚被,看着快要开苞的玉兰花继续喃喃。
「也是,你长在这里,怎么离开。」
「可是,我决定要离开了啊,我离开后,你怎么办呢?」
「以后,再没人来看你怎么办呢?」
「晏危真没良心,明明是他亲手种的你,怎么就从不来看看你陪你聊会儿天呢?」
思绪又飘远,我的声音几近无声。
「玉兰,我怀孕了,这是个秘密,我谁都不敢说,只能和你说了。」
「可其实,最不该知道这事的人就是你……」
我闭上眼,听着玉兰树簌簌的声音,猜测它到底在说什么。
过了半晌,天有些冷了,裹着被子都不顶用了,我便识相的回了屋子,抱着一堆医书看了起来。
身为祭司,我自小便有专人教导医术、学识、舞蹈等等。
可惜,论我十八般武艺如何通达,依旧是个一无是处的花瓶。
我照着记忆,寻到了一本妇科书,将关于女子生产的那页记住。
然后将有关女子孕期的医术相关又看了一遍。
先前,我学医术时,教导我的老大夫从未叫我认真研究过女子妇科。
左右,帝王用不上妇科医术。
这本妇科医书不过是随别的医书顺带送来祭宫的。
日头西斜,明知晏危今日大概率不会再来,但我还是谨慎的将那本妇科医书翻开那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