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胎药冒着袅袅白雾，热气后江若霖美艳凌厉的脸庞有些模糊。
呈上安胎药的小宫女葫芦偷眼瞧了江若霖一眼，觉得有些怪异。
江若霖喝完了药，便又开始吃桌上的点心和果子。
御医说皇儿长大需要养分，多吃些也无妨。
但是要尽量控制，避免胎儿长得过大，生产的时候吃苦头。
但是江若霖却总是想吃些东西，身体在渴望叫嚣，让她无法自控。
葫芦是那次人戏以后才进了秋水殿补缺的，还带了些许天真，在小厨房的窗根下和别的宫女闲话。
“我刚才看了一眼咱们娘娘，感觉有点怪。”
葫芦的声音轻轻的，带着好奇和疑惑。
“怎么个怪法，贵妃娘娘可是出了名的美人呢。”
葫芦咬着唇，似乎是在寻找合适形容。
“就是……娘娘好似丰腴了不少，而且我在家时也见过因为有孕而丰腴的妇人，胖了以后五官也会被挤压得有些许改变。但是贵妃娘娘她……”
葫芦不知道该怎么说。
贵妃娘娘她明明脸颊丰腴了，但是五官却没有受任何影响。
就像是被画上的一张假面般，在脸上有些突兀。
就是感觉很怪，具体是怎么怪，葫芦没法形容。
灶台旁，春芽蜷缩在灶火前，火光映衬着一张苍白消瘦又没有任何表情的小脸。
她静静地听着窗外葫芦和人闲聊，一双眼睛只是盯着咕嘟咕嘟冒出热气的安胎药出神。
“不去干活，在这里闲聊，仔细你们的皮！”
阿芍的喝骂声打断了葫芦的闲聊，两个人脸色一白，提溜着裙子跑了。
进了小厨房，阿芍一眼就看到了在灶边发呆的春芽。
她一把拎住春芽的领子，耳光熟练又狠厉地落在春芽的脸上。
“小蹄子，果然在这偷懒，耽误了娘娘喝药，看我怎么收拾你！”
江若霖因着最近身上丰腴了些，没少发脾气。
首当其冲的就是阿芍。
她心里有气，便随手用春芽撒气。
特别是看到春芽捂着脸的手指甲缝里黑绿色的脏污时，哪怕知道那是做粗活不可避免的痕迹，但还是厌恶地皱起眉。
“腌臜的下流东西。”
说完，一甩袖子，端上江若霖要的糯米鸡，头也不回地走了。
春芽看着自己的指甲缝发呆，忽然唇角扯起一个微不可察的笑意。
她对着跃动的火焰声音极轻的喃喃自语。
“观雪姐姐……”
凤仪殿中，沈观雪住的偏殿离宫中教坊司不远。
她已经可以下床走动，每天走到院子里就能听到教坊司的丝竹之音。
秋欢端着餐食过来，“观雪，你今天有口福了。”
“娘娘挖出了去年酿的桂花酿，还亲手做了桂花糕，又做了桂花糟鱼。”
“今儿，咱们吃桂花宴。”
秋欢一边说，一边把膳食摆在院中的石桌上。
沈观雪有点惊讶，“这么多？”
这分量不是她自己的，两个人都吃不完。
而且皇后娘娘做饭给她吃？
一道温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既然是宴，自然要人多才热闹。”
冯昭清穿着一身家常的半旧常衫，一头墨发随意用玉簪挽了一个发髻，唇角带了温和笑意缓步而来。
天边的晚霞，夕阳的余晖毫不吝啬地给她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观雪，快来吃饭，怎么傻愣愣的？”
冯昭清笑着唤沈观雪。
明明长相是完全不同的，但是不知为什么，这个冯皇后就总是让她想起自己的阿娘。
想起那句再也不可能听到的，“小丫，别玩了，回来吃饭。”
沈观雪回过神，习惯性地低垂了眉目，并不入座。
“娘娘，您与奴婢同桌而食，于理不合。”
冯昭清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坐下。
沈观雪的心一紧，皇后娘娘的手，柔软又温柔。
“这里就咱们三个人，不必守着规矩，我娘家小侄女估计也有这么大了，我未出阁之前最是喜欢黏着我的。”
沈观雪浅浅地坐了一个石凳边缘。
“奴婢卑微低贱如蝼蚁，如何能和您的侄女相提并论，娘娘折煞奴婢了。”
冯昭清微微拧眉，“不许说这种话，无论出身如何，都是爹娘捧在手心的宝贝，在宫中为奴为婢已经够苦的了，不许再如此妄自菲薄。”
沈观雪眉眼微动，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冯昭清。
猝不及防地便撞进了一双温柔如春水，真挚如清泉的眼睛里。
沈观雪没说话，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秋欢觉得气氛有些微妙，便笑着打圆场，“这里还能听到教坊司的乐声，再配上娘娘的手艺，真是一大美事。”
沈观雪在冯昭清期待的目光下拿起一块桂花糕，香甜软糯，满口生香。
冯昭清拿起抿了一口桂花酿，对着教坊司的方向看了看。
“她们应当是在排演琼华宴的礼乐。”
沈观雪慢慢地咀嚼桂花糕。
琼华宴吗？
齐宫正宴，满朝文武，金科新贵皆在场。
真是个好时机呀。
不知道江若霖会不会喜欢自己给她准备的惊喜呢。
不得不说，冯昭清的手艺真的很好，桂花糕甜而不腻，糟鱼入味又带了桂花的清甜。
配上一口桂花酿，回味无穷。
冯昭清察觉到了沈观雪的拘谨，便没有过度照顾她，只时不时给她夹一筷子远处些的菜。
秋欢大快朵颐，偶尔玩笑几句，一顿饭吃下来，气氛十分融洽和谐。
“观雪，要不你就别走了，留在凤仪殿跟我们做伴。”
秋欢这话说得真心实意。
毕竟沈观雪在外面差点就死了，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凤仪殿封宫锁门，在齐宫自成一方天地。
而且冯昭清是个极为温柔和气的人，留在这里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冯昭清没有说话，但是也用眼神表示了赞同。
感受到两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沈观雪轻轻叹息。
可惜啊，这是她无法回应的邀请。
凤仪殿很好，但是她却无法停留。
“奴婢得走。”
她还有血海深仇。
她举起酒杯，对着秋水殿的方向遥遥举杯，眼睛雪亮惊人。
江若霖，我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