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殿中,门窗紧闭,厚厚的纱幔一层层垂下。
外面明明是艳阳天,但是这殿中却成了阳光也照不进的地方。
葫芦和阿藤端着水和棉布,小心翼翼的闪身进门,伺候江若霖盥洗。
一进门,便被浓烈的香料气熏得头脑一沉。
殿中巨大的香炉不断冒出丝丝缕缕的白色烟雾,显得江若霖坐在铜镜前的身影越发神秘诡异。
江若霖手持针线,对着镜子,毫不犹豫地手起针落。
绣花针扎破皮肉,流出殷红的鲜血,但是她却恍若未觉,不知疼痛般地继续在自己脸上缝补。
“一群废物,本宫自己来。”
她的嘴里喃喃自语,鲜血在破裂的脸上蜿蜒而下,她的眼里是隐秘的兴奋。
这些天找了许多绣娘,总是一个得用的都没有,甚至都不敢尝试为她缝补。
那就都杀了,她自己来。
尖锐的疼痛让她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冷汗浸透了衣衫。
葫芦和阿藤走进的时候,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得呼吸几乎要停止。
江若霖在昏暗中转过头,一张原本冠绝后宫的美人面,此刻却像一只被人暴力地撕裂,又随意缝合的人形布偶一般,五官扭曲错位,又被粗糙的针线强行固定在一处。
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线头还在垂在下巴处微微摇晃。
身上白色的丝绸寝衣上,渗出红红黄黄的痕迹。
“啊!”
阿藤被这诡谲的场景吓得惊叫一声,手里的巾帕掉落。
葫芦的大脑一片空白。
原来,贵妃竟不是旧病复发,而是变成了这副样子。
怪不得御医院的御医每日里来了只是候在偏殿,从不进寝殿看诊。
而贵妃娘娘这几日又开始召绣娘了。
进了寝殿的绣娘,便再没了音讯。
“别怕,过来,给本宫擦洗一下,本宫有重赏。”
江若霖的声音温柔至极,就像是邻家大姐姐一般的柔声哄着。
葫芦和阿藤怕得要死,但是也不敢违背江贵妃的命令。
勉强定了定神,才敢慢慢地蹭到江若霖身边,颤抖着手去解她的衣裳。
衣衫下,皮肉开裂。
好不容易擦洗完毕,伺候着江若霖换上新的寝衣,她们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
“本宫会好好赏赐你们。”
葫芦和阿藤不敢想什么赏赐,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下一刻,江若霖朱唇轻启。
“不如,就赏你们沉进后殿的池塘里吧。”
“来年芙蕖盛开,也算你们为本宫的花儿增光添色。”
她的眼里,都是杀机。
看到了她的脸,就不能活。
葫芦和阿藤被堵了嘴,阿芍熟练又带着一丝不耐烦的让人溺死她们,再喊敛尸处的人把尸首收走。
孟沧渊来的时候,正好碰到葫芦和阿藤被捆着往后殿拖。
她们死命地挣扎,看到那一抹明黄,就像是看到了最后的希望。
十几岁,花朵一样的女孩子,眼中都是对生的渴望。
就连久经沉浮,看惯宫廷生死的黄忠都起了一丝恻隐之心。
斟酌着开口:“最近,秋水殿人手折损得快了些,许是这些奴才都太过蠢笨。”
孟沧渊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她们,只是盯着江若霖寝殿紧闭的门,眉头微皱。
“贵妃在病中,心情不好也是有的,杀几个不得用的奴才,不是什么大事。”
语气淡淡的,仿佛只是两粒尘埃归于尘土般理所应当。
“让御医都尽心些,什么好药都随意取用,尽快治好贵妃。”
江若霖不见他,但是他每日得空就会来询问御医她的病情。
黄忠低声应是。
冷不丁地想起,这位皇上登基以后可是蛰伏了三年,任镇北王摄政临朝,嚣张跋扈。
丝毫不把帝王放在眼里。
后来孟沧渊暗中积蓄力量,如同一条潜伏在黑暗处的毒蛇伺机而动,一击毙命。
诛九族,灭门客。
他在自己的龙床上,用匕首一片一片活剐了镇北王。
又趁着那骨架子一样的人一息尚存,亲手把匕首插进镇北王骨头缝里,活着肢解了他。
三天三夜的时间,孟沧渊神情认真,唇角带笑,累了就直接挨着镇北王,睡在浸满鲜血的床上。
后来他又把镇北王的骨灰混进黏土里烧制成了一个酒杯,日日放在床前把玩饮酒。
这样的人,确实不会觉得贵妃有何不妥之处。
……
江若霖在寝殿中,痛苦地哀号。
她的精神,几乎要崩溃。
这张脸,这具身体,在逐渐分崩离析。
她却无能为力。
“废物!都是废物!”
“娘……娘娘,沈观雪回来了。”
阿芍的声音带着颤抖和一丝不甘。
她看到沈观雪活着走进秋水殿之时,震惊不已。
但是也不得不承认,此时只有沈观雪能救贵妃于水火之中。
不然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纸总有包不住火的一天。
江若霖的眼睛,在看到沈观雪的那一刻,亮得惊人。
沈观雪依旧低眉敛目,淡然地下跪行礼。
“托娘娘的福,奴婢侥幸没死,伤一好便来向娘娘请罪。”
“求娘娘再给奴婢一个为您效命的机会。”
江若霖急切地抓住沈观雪的手臂,尖利的指甲刺进她的肉里。
“帮本宫继续缝补容颜还有身体,你的忠心本宫看在眼里,日后你就是本宫的贴心人。”
阿芍眉头一跳,手在袖中陡然紧握,
沈观雪抬起头,捏起江若霖的下巴细细打量,又解开她的衣衫,查看破裂的身体。
本来是极为不敬的举动,但是江若霖却温顺异常,又带了一丝渴望与急切。
沈观雪开口:
“娘娘,这次开裂太严重,不能缝,只能补,但是……”
江若霖皱眉,“但是什么,你快说,要什么都行!”
沈观雪抬起眉眼,看着江若霖的眼睛,声音带了几分缥缈。
“但是需要人皮就同样需要人皮来补。”
“这皮啊,最好要和娘娘肤色肤质都相近才好,这样才可补得天衣无缝。”
沈观雪的目光,幽幽地转向阿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