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萱错愕地看着顾沉舟，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避开了顾沉舟的眼神：“沉舟，你别开玩笑了，你明明知道我心里……”

“我知道，”顾沉舟平静地打断她，眼底掠过让人无法忽视的黯然，“你不爱我。”

他看着她，语气温和：“我家的房子要动迁了。拆迁款按人头算，小萱，如果我们四个人全部加起来的，数额足够支付年年的全部医药费。”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我时日无多，可我妈……她老了，需要依靠。”

“她再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了，我只想求你，在我走后，能为她养老送终。”

季萱的心被巨大的酸涩淹没，却依然摇头：“沉舟，在我心里，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就算没有那本证，我一定会照顾好范姨，这一点你可以完全放心，但结婚……对不起，我办不到。”

顾沉舟追着问，他眉宇间是遮不住的担忧：“那年年的医药费呢？”

季萱语气肯定，试图让他安心：“医药费，我已经有办法了。”

她上前一步，语气恳切：“沉舟，比起这个，我希望你不要放弃治疗，就算不为了范姨，我也不想看到你……”

“死”字太沉重，她终极还是没能说出口，只能用眼神祈求。

顾沉舟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露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笑意：“小萱，我说实话吧，不是我想放弃，是已经没有希望了。医生让我趁最后这段时间，去做想做的事情，别留下遗憾。”

季萱沉默了。

她欠顾沉舟的实在太多，多到让她窒息。如果答应他，能让他安心走完最后一程……

就在她内心激烈挣扎时，顾沉舟却敏锐地抓住了她刚才话语里的关键：“你说你筹到钱是怎么回事？五百万，你做了什么？你不会是去——”

季萱连忙打断：“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垂下眼睫，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内心经历着巨大的煎熬。最终，她像下定了决心，抬起眼，声音轻却清晰。

“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和范姨。我的过去……其实，我爸就是六年前跳楼自杀的那个日化巨头，季承天。”

……

另一头，医院里，经过连夜抢救和三天的生死徘徊，肖重云终于脱离了危险期，转入了VIP病房。

肖云曦守在病床前，痴痴地望着那张苍白却依旧俊朗的脸，眼底翻涌着无法言说的苦涩与不甘。

“你就这么爱她吗？甚至都没有认出来，就仅凭本能，就能为她去死？”

她的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和怨恨：“那我呢？我陪了你二十年……你的眼里，为什么从来都看不到我！”

病床上的人无法给她任何回应，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

肖云曦执起肖重云缠着纱布、伤痕累累的大手，轻轻贴在自己脸颊上摩挲，试图汲取一丝虚幻的温度。

突然，肖重云的眉宇微不可察地蹙起，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极其微弱的气音。

肖云曦惊喜地俯身，将耳朵凑近他的唇边。

“……季……萱……季萱……”

那两个模糊的音节，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击溃了她所有的期待。

嫉妒的火焰瞬间燎原。

肖云曦的面容因极致的怨恨而微微扭曲，她深深地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将那蚀骨的痛楚强行压下。

她轻轻放下肖重云的手。

走出病房，她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

将五百万汇入了季萱的账户。

紧接着，她没有任何犹豫，拨通了报警电话，脸上浮现出一抹冰冷而扭曲的笑意，语气却伪装得惊慌：

“喂，110吗？我要报案……有人涉嫌巨额敲诈勒索……”

……

警察局里，气氛肃穆。

季萱被传唤过来时，一眼就看到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肖云曦。

让她没想到的是，肖云曦竟然还带了孟依依和林主管。

肖云曦眉头微蹙，脸上摆出一副既怜悯又痛心疾首的表情，率先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清：“季萱，你之前偷拿公司贵重原料的事，我看你生活不易，只是将你辞退，没有追究。我本以为你会就此悔改，可你……你怎么能转头就来敲诈我呢？”

孟依依立刻在一旁帮腔，语气尖酸刻薄：“云曦姐，你就是太善良了！我早就看出她是个爱慕虚荣、心术不正的东西！五百万啊，这得判多少年？这种社会渣滓，就该把牢底坐穿，你可千万别心软！”

一旁的林主管却显然不信：“季萱，这中间一定有误会，你不是这样的人。”

“主管！”孟依依尖声打断，言语恶毒至极，“你就别护着她了！季萱有动机，毕竟她还有个病恹恹的女儿！”

肖云曦眼底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季萱，期待着她崩溃、哭求、狼狈不堪的模样。

然而，季萱非但没有慌乱，反而冷冷一笑，从容地举起了手机，镜头对准了她们：“说啊，继续。刚好公司的大群我还没退，让大家都看看，肖首席和她的跟班，是怎么在警局凭空诬陷、辱骂他人的。”

孟依依气得脸色铁青，尖叫着扑上来要抢手机：“你敢录像！把手机给我！”

季萱灵活地侧身躲过，顺势抬手——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了孟依依脸上。

孟依依直接被扇懵了，捂着脸呆在原地。

恰在此时，负责的警官走了出来。

孟依依立刻哭喊着告状。

季萱则一脸无辜地摊手：“警官，她突然冲过来抢我手机，我这是条件反射，自卫行为。”

肖云曦脸色难看地打断这场闹剧：“够了！别说了！”

她转向警官，试图挽回局面：“警官，关于她诈骗我五百万的事情，我本人，绝不谅解。”

警官愣了一下，露出诧异的表情：“谅解？肖女士，我想你搞错了。季女士是在收到这笔不明转账的第一时间，就来我们这里备案了，她怀疑是不法分子利用她的账户洗钱，请求我们调查。我们正在核实资金来源，这完全是一场误会。”

“什么？！”孟依依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怎么可能？”

警官的目光严肃地扫过肖云曦和孟依依：“那么，几位报称的敲诈勒索…是需要追究你们诬告的责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