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侯府。
裴慕风一身重甲,身上脸上布满了血渍,向来梳理得一丝不乱的头发也随意地垂下几缕。
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的男人此刻满身狼狈,但是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脚步急促奔向聂云溪,却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住,用尽所有自制力,克制住自己把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他身上太脏,血腥气太重,他怕弄脏她,也怕吓到她。
但是裴慕风的一双眼睛却目光灼灼,几乎贪婪地注视着聂云溪明艳的小脸。
看到她脸上的担忧和眼中波光粼粼的泪光,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昨天晚上,是成王败寇的生死之战。
哪怕提前做了准备,但是过程也是极其凶险的。
冲锋陷阵时,他每挥舞一刀,眼前都会出现聂云溪的身影。
她在等他回家,她在等他赢。
那么,他就不能输。
聂云溪看着眼前狼狈的裴慕风,鼻子一酸,含在眼里强忍的泪瞬间决堤。
她猛地扑上前,一把抱住裴慕风,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
“裴慕风,你吓死我了!”
“怎么浑身都是血啊,哪里受伤了?”
裴慕风亦是红着眼,用拇指给她拭泪,眼神情深似海。
“没事,都是别人的血,你夫君我最是英勇不凡,怎么会受伤呢。”
而且,他见不得她担心,也见不得她掉眼泪。
“云溪乖,先别抱了,我身上脏。”
“往后的日子,我们再不分离。”
他的声音很轻,似呢喃。
他的声音又很重,似承诺。
聂云溪破涕为笑,泪水滑落。
……
新帝登基,普天同庆。
贵妃罗氏对先帝情深义重,自愿殉葬,追随先帝而去,被新帝尊为皇贵妃,葬入妃陵。
清河王谢淮言于先皇去世当日私调兵马,意图谋反,被新帝褫夺郡王之位。
但是新帝仁厚,不忍对手足兄弟痛下杀手,所以令其永守皇陵,终身不得出。
清河王党羽皆株连下狱,一时间,天牢人满为患。
聂云溪靠在裴慕风怀里看话本子,裴慕风剥好了石榴,小心地用银勺喂到她口中。
在她耳边用那种一开口就让人腿软的声音低语最近外面的事。
然后再小心地用掌心接住她吐出来的籽。
聂云溪舒舒服服地享受,白嫩的指尖把玩着一条细细的链子,银质的链子泛着冷光,上面缀满了细小的宝石和珍珠。
“云溪,这是何物?是项链吗?怎么……这么长?”
聂云溪笑得有点坏,“我特意定制的,送给国公爷的贺礼呀。”
裴慕风因为从龙之功,爵位也升了一级,成了一英国公。
但是却特意和新帝说了,不想要实职重权。
聂云溪说了,不喜欢事业心太强的男人。
而且,帝王心术,最是无情。
哪怕是从小的情谊,若是太过权势滔天,恐怕也会招致猜忌。
“送我的?戴在哪里?”
裴慕风接过那条链子指尖摩挲。
聂云溪笑得眉眼弯弯,“戴腰上。”
裴慕风的脸一红,眼睛控制不住地往聂云溪的纤腰上瞟。
聂云溪拿过链子,“戴你腰上。”
那么好的腰,当然要配上她精心设计的腰链。
真是想想就笑得像个变态。
裴慕风的脸更红了,一把将腰链塞到枕头底下。
“晚上再说。”
聂云溪被他的反应逗得咯咯笑,太可爱了吧,看着高岭之花,其实跟个纯情男大似的。
“对了,裴惊寒怎么处置了?”
闹了一会,聂云溪有点昏昏欲睡,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特别容易困。
但是将睡未睡之际,忽然想到了裴惊寒那双阴郁的眸子,强撑着睁开眼睛问裴慕风。
裴慕风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躺得更舒服些。
“裴惊寒十分狡猾,给自己留了退路,朱雀门之变那天他借口腿疾,并没有前去。”
“清河王谋反之事他也十分小心,没有留下直接证据。”
“但是单就他是清河王幕僚这一条,就够他万劫不复了。”
“陛下因为他毕竟是裴家人,所以没有给他定谋反罪,陛下一直都是以仁德贤明治天下,刑部没找到有力证据,直接杀了也不合适。”
“所以就把他贬到岭南做个小吏。”
岭南山高路远,这一路上,便足够裴惊寒发生很多“意外”了。
新帝容不得裴惊寒这等心机深沉之人,裴慕风也不想再给自己留个隐患了。
聂云溪同样不觉得裴惊寒能顺利到达岭南,皇权之下,不是他耍个小聪明就能保住性命的。
他终究是要死,不是因为他多聪明,别人都拿他没办法。
只是碍于他姓裴,所以不能以谋反罪论处他。
但是让一个悄无声息地死去,那方法可太多了。
聂云溪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精神彻底放松下来,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裴慕风为聂云溪盖好被子,轻轻抚摸她的发,轻声呢喃。
“最近怎么这般贪睡。”
聂云溪迷迷糊糊地不知睡了多久,听到裴慕风在她耳边低语:
“云溪,同僚府中有宴,不好推脱,我去去就回,晚膳不必等我。”
说完又轻声吩咐清芷,“在外面守着,别吵了夫人的眠。”
聂云溪翻了个身,应了一声,再度睡着。
睡梦中,一只透着凉意的手在她脸颊上轻轻划过,最终停留在她的唇瓣上。
慢慢地摩挲,一下比一下更用力。
那手指的凉意透过唇瓣,向她的四肢百骸蔓延。
聂云溪几乎立刻就从睡梦中惊醒。
这不是裴慕风的手!
她猛地睁开眼,夜色中,裴惊寒病态又阴鸷的笑容在她面前无限放大。
“聂云溪,你是我的了。”
聂云溪瞳孔骤然紧缩,一股巨大的恐惧涌上心头。
刚要叫喊,就被一块散发着怪味的布捂住口鼻,失去了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