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山之战】第三篇章——鹊山寤寐惊烽火『龙嫣』（二）

　　小鸾确实从没见过这么简单的饭菜，可是闻起来很香，她好奇地混着蛋羹往嘴里送了一口饭，惊喜地喊道：“好好吃哦！”

　　“这不是我们江陵的雁来蕈吗？春天二三月份长出来的管叫燕来蕈，黑翅膀白肚皮的燕子，那时候飞到江陵筑巢。八九月份长出来的是雁来蕈，大雁那个雁。味道一模一样，我娘说，这蕈子好生金贵，寻常人家可吃不着呢！她都是跟草笠菌一块儿炒蒜香菌菇，我最爱吃了！”楚天遥嚼着菜，兴奋地忘记了食不言寝不语的教诲，两年没吃过饭，这家乡的味道让他十分开心。

　　沈砚韬“哈哈”笑了两声，道：“喜欢就多吃点，鹊山上也长这蕈子，村民管叫桃花蕈，就这春天二三月长在桃花树下。味道确实美，我们没事就到山上去采。”

　　龙嫣端详了很久，试探地问：“你是沈如皋统领吗？”她已经有两年没见沈如皋，他比龙嫣大上十三岁，加之常年在军营中，满面风霜显得比实际年龄苍老些，皮肤粗糙，长满胡子后更让他的五官显得深邃立体。但是他眉毛到耳边有连着三颗痣，让龙嫣想起了他。

　　沈如皋不怎么说话，默默吃饭，偶尔抬头看看外面。

　　“皋兄现在是孟章三军元帅，摄政太傅。”沈砚韬掌握着说话的分寸，席间还有一位初来乍到的青鸾公主，并不知道两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楚天遥感觉席间吃饭的气氛一下子沉闷起来，拿着筷子埋头大吃，小鸾笑眯眯地嚼着麂子肉对沈砚韬说：“这是谁做的菜呀，比御厨还好吃！”小鸾话音刚落，就被沈如皋一掌敲在后脑勺，登时晕了过去，倒在沈如皋怀里，被他横抱而起。

　　“你们要对小鸾做什么？”楚天遥放下筷子，生气地质问。

　　沈砚韬摁下楚天遥的手，解释道：“小鸾灵力不受控制，一旦爆发太危险了。她这次冲出结界导致凤麓山雪崩，将凤凰郡四个县夷为雪原，死伤无数。”

　　“小鸾不是故意的！沈大哥，你相信我，她一定不是成心的！”楚天遥激动地站起来说，生怕大胡子的沈如皋对小鸾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不会的，不会的，只是带她去后面休息，巫咸大人为她准备了特别的房间，有专人看护她，避免她伤害自己，或者伤害到别人。万一小鸾不愿意配合，她生气起来就麻烦了，所以只好这样！放心！”沈砚韬扶着楚天遥的肩膀，让他安心坐下来吃饭。

　　楚天遥也判断不出虚实，只觉得沈大哥和龙姐姐不是坏人，加上自己见识过青鸾雷电劈山之力，点点头说：“好吧，那可不可以让我每天去陪陪她。小鸾一个人肯定很寂寞，我保证不会惹祸！”

　　“到时候再说吧，先吃饭！”沈砚韬坐回来。

　　龙嫣一言不发，但是放下了筷子，神色稍有愠怒地问：“那个巫咸苍琉辉是怎么回事？”

　　“世道变了，说来话长。”沈砚韬现在似乎并不太想说那段事。

　　“那就现在说！”龙嫣的语气咄咄逼人。

　　楚天遥感觉坐在他们俩中间有点害怕，望着龙嫣生气而蹙起的眉头，想说点什么让她消消气，可是话到嘴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被通缉，陈将军抓了我打算交给朱雀人，结果来了一帮杀手，把沈将军、许丞相这些先王旧臣全杀死了。苍琉辉拿着你父亲的遗物来珊瑚宫，让沈如皋救了我和威王陛下。新来的大巫祝玄章在第一次凤麓山雪崩时，借题发挥整肃法华宗，苍琉辉被逼决裂，投奔我们孟章。”沈砚韬把话说了一半，另一半没有说透。

　　“他不是个好人！”龙嫣斩钉截铁地说，她没有证据能证据自己的话，全凭女人的直觉判断。

　　沈砚韬叹了口气，道：“没人觉得他是好人，但是他现在和孟章一条心。法华宗是三神教除沉悲宗外第二大教宗，孟章百姓大多笃信法华宗，朱雀能与玄氏一脉表里应和，我们龙家也可以联合玄武苍氏。这是一股不能忽视的力量，所以不管你多看不上他，我们必须要合作。”

　　龙嫣没说话，她知道沈砚韬说的有道理，但是心里很不舒服。她有一半玄武血统，并不排斥玄武族人，可她极其讨厌三神教中的人，他们利用人们的恐惧、无知为所欲为。信仰本是一件纯粹的事情，如今越来越成为一种让人不安的力量。她再也吃不下去，起身走到外面，让寒风清醒清醒脑子。

　　这时候，沈如皋拿着一柄长戟走过来，龙嫣认得那是她藏在甘露酒坊水井中的获麟戟，当时情势危急实在带不走这个显眼的东西。原本她打算带天遥他们先去江陵取，现在免了这一趟摧车马劳顿。

　　“小子，你的好东西！”沈如皋走进去把获麟戟往楚天遥方向一扔。

　　楚天遥见到获麟戟，轻而易举接住，获麟戟比赤喙枪要轻一些，此戟长约九尺比楚天遥略高，柄身银色，戟尖如矛枪，旁生横刃，寒光闪闪。他拿到手中时，就感觉获麟戟仿佛有生命一般，在欢欣雀跃。这是楚家家传宝物，父亲说此乃先祖游历蓬莱收藏而来的古物。就在他端详获麟戟时，光滑戟身上突然长出无数鳞片，海浪一般自上而下翻过，一道金色光芒掠过，这柄银色长戟竟然变成了暗金色，戟杆上整齐交错的麟纹。他挥动长戟，朝着门口一刺，恰恰好八分力气使出去。

　　沈如皋拍手称赞道：“有两把刷子，像个模样。就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啊？！”楚天遥尴尬地站直了身子，握着获麟戟的手有点不知道往哪里搁。

　　沈如皋拿过获麟戟，获麟戟竟然瞬间恢复了银色，仿佛知道他不是麒麟族人一样，龙嫣意味深长地看了沈砚韬一眼，她心底深处的不安从未消失过。四年前，她告知了沈砚韬关于楚天遥的事情，可是沈砚韬还知道获麟戟的下落，虽然他以江湖游历听来的传闻搪塞，龙嫣还是觉得沈砚韬有事瞒着她。毕竟获麟戟的秘密和楚天遥一样神秘，不是随便一个江湖术士能知道的。

　　楚天遥跟着沈如皋走到外面去，龙嫣终于忍不住问沈砚韬：“将凤凰郡四县毁灭是真的吗？”

　　“苍琉辉说无出结界的阵眼完美无缺，从外面是不可能打破的。他找到了玄章当年囚禁灵凰神鸟的天罗结界，打破了天罗结界，让灵凰神鸟唤醒小鸾的东陵玉，引雷电炸凤麓山。”沈砚韬有些心虚，没有直接回答龙嫣的问题。他如此闪烁其词，让龙嫣很生气。

　　龙嫣一拍桌子，质问：“也就是说你一开始就知道，炸了凤麓山，会导致雪崩，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

　　“但这样可以极大打击朱奕，他要顾着沿岸百姓、抢修碧水堰，就不会管我们，这是声东击西之计必然的一步。”沈砚韬知道龙嫣会很生气，还是耐心地解释。

　　“认识了苍琉辉，你就变得这么冷血，不把人命当一回事？！”龙嫣厉声反问，青龙复国固然重要，不该搭上这么多无辜百姓的性命。

　　沈砚韬很无奈地用手掌捂着额头，他要伶牙俐齿说服龙嫣容易，这事情违背了她的原则，就算说服了她，也是在她心里结下一个心结，她嘴上不提，却不会忘记，死也记着这个她不认同的做法。他抬头看了眼门外，楚天遥正兴味盎然地操练获麟戟，不远处树林里都是伪装成猎户农夫的青龙人。“现在你不是摄政长公主，我们已经做了。青龙复国，流血不可避免，死朱雀人总比死青龙人强。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如果看不惯，可以回珊瑚宫陪威王等我们凯旋的消息！”

　　“啪！”龙嫣怒不可遏甩了沈砚韬一个耳光，扇动的灵力掀起小小的冲击波，血立刻从沈砚韬嘴角渗出来，痛得他几乎脑子发蒙，

　　这耳光打在沈砚韬脸上，痛在龙嫣心里，清脆的声音让龙嫣想起玄勉的话：呐，你这就没有当野心家的脑筋，脸皮薄，还小心眼儿，搁外头没人罩着你早死得不剩骨头碴子。”“搞大阴谋可不是你这样胡来就行，你也不想想你青龙家子民，要不是你被丢到这里，你们举事不成要害多少子民妻离子散。”

　　“我也不想，我知道他们性命可贵，你有更好的办法削弱朱雀国力吗？我们在造反，不是儿戏！稍有差错，青龙王廷遍地鲜血，臣子百姓会身首异处，血溅九龙大殿！龙嫣，要是扇够耳光你能出气，我站这儿让你打死都可以！”沈砚韬吐掉口中含满的血，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他今天到这里就不是为了征求龙嫣同意，但他不想龙嫣把他当成像苍琉辉那样不在乎人命的魔鬼，这一番生死取舍是他痛下决心的决定。

　　“楚天遥呢？朱鸾呢？你打算怎么办？”龙嫣问，她只把两人当成复国筹码，并没有伤及他们性命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