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龙雀

作者:曼卿|发布时间:2018-09-04 12:00:00|字数:3768

 【鹊山之战】第四篇章——苍茫天地谁为伴『朱奕』(一)

 “我们举城上下一万王族三万百姓,竟然让一帮乌合之众欺负到这个地步,这是我君泽朝有史以来的奇耻大辱!”齐太宰厉声说下去:“微臣槽糠之妻死不足惜,二十五年文治武功,陛下,微臣看在眼里!我朱雀不缺有血性的男儿,望陛下早作打算!”

  “仇,一定会报。”朱奕转过身,一字一顿咬着说:“但信不信得过朕,就问你们自己!”

  庭院里鸦雀无声,没有人再说话。朱奕走进了鹤巢宫的寝殿,荀太医跪在寝殿里,外面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更加害怕,地上冰凉无比,他却满头大汗。兰妃喝完药正在床上休息,荀太医不时看看她,虽然孕吐致她有些虚弱,但看来神色尚好。

  “起来吧,好生照顾兰妃便是。”朱奕看见荀太医吓得不轻,弯腰拉起他的手臂扶他起来。

  “陛下使不得,折煞微臣。”荀太医哆哆嗦嗦地回答,虽然站起来都不敢正眼看他。

  “别给朕堵心了,叛军下毒能怪上太医院什么事,朕在你们心里莫不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昏君?”朱奕一贯不太喜欢这种繁文缛节,他从小就讨厌这一套,但还是不得不屈从。

  “微臣不敢!”荀太医捋一把额头上的汗,鬓边白发稀疏,战战兢兢。

  “行了,听说萤毒无解?”朱奕坐到兰妃床头,问。

  荀太医作揖而答:“取罗芙木、巴豆烹煮后灌下,中毒后半个时辰内催吐尚可挽回一命,过了半个时辰可就没办法了。”

  “宫里应该还有人中毒,你先去配药,能救一个是一个。”朱奕说。

  “是,陛下,微臣告退。”荀太医离去。

  兰妃睁开眼睛,撒娇地抱住朱奕的手,说:“陛下来看我啦!”

  “嗯。”朱奕看她并无大碍的样子,也放心多了。

  “都不问问人家有没有事,吐得好饿好饿哦……”兰妃噘着嘴说。

  “明日写封家书给你父亲,告知今晚的事。”朱奕没有心思搭理她的女儿情绪,生硬地说。

  兰妃眼中那一点小小的欣喜瞬间被浇灭,懂事地点了点头。她知道朱奕心急如焚希望杨定邦速来解围,可父亲不知为何拖拖沓沓行军迟缓,然而眼前的男人是掌握蓬莱命运的帝君,她没有资格责怪什么。朱奕附身亲吻她的额头,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鹤巢宫。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像幽魂一样消失了。

  夜色下的肃羽城笼罩在一股悲戚的气氛中,神色匆匆,步履轻轻,唯恐惊扰了城外叛军。朱奕独自一人往内城北城楼走去,他披着深黑色的披风,带着兜帽,远远看去仿佛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巫祝。从鹤巢宫到北城楼一路无人有暇注意到他,最多路过的侍卫停下来问安大巫祝,他也学着玄灵均的样子点头示意后继续快步走。来到北城楼下,朱衣卫士兵打着火把在城楼上来来回回巡逻,他从侧门进去,走了足足十层台阶才走到城楼上。下五层没有通向两侧的路,而上五层两侧是炮楼和箭楼合一。城楼下宽上窄,走到最顶层阶道只容得下两人并肩通过。

  透过垛堞间的空隙,他看到了被夷为平地的北门街,原本就不是一条繁华的街市,菜市口就在不远处,日前从鸿鹄街上逃难进来的穷苦人多半都挤到这里来,被火炮炸碎的躯体还留在街面上,无人收尸。更远处壬癸门上点燃的火把,绵延了整个北部城墙。盘龙啸海旗插在城楼上,甚为招摇。

  “陛下!”朱舜华停下脚步打量着城楼上这个怪异的人,仔细看清楚后试探地叫了出来。

  朱奕瞪他一眼,轻轻摇头,朱舜华立刻心领神会不再声张。  

  “去塔楼。”朱舜华做了个“请”的手势,把远目镜递给朱奕,亲自在前面带路。

  朱奕边走边端详远目镜,这东西他还没怎么见过,看这样精巧做工就不是普通工匠的手艺,他举起来一看,发现孟章叛军宛如近在眼前,甚至能看清楚他们铠甲上的锁扣。朱奕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又继续跟着朱舜华走,自家士兵背着弓箭举着火把守在垛堞间。

  内城城墙只有一座点将台,每一百步设置一个塔楼,在这个的时刻,塔楼上方燃烧着烽火警示四方。塔楼内温度很高,对于王族之人而言并不算什么。朱奕每一年都会来视察朱衣卫,最后一站都是在内城城墙上巡逻,不过往年都在西城楼点将,他从没来过北城楼。

  北,在朱雀人眼里不吉利,是死的方位。

  “真下血本,一副金鳞铠甲价值一锭金,大手笔。”朱奕透过塔楼楼窗用远目镜仔细观察。

  朱舜华解释道:“我们朱衣卫的弓箭很难射穿金鳞铠甲,能射中手脚令其受伤就不错了,幸运的话能射中颈部或者下腹部。相比之下,我们的软猬甲就防御不足。”

  “他们以为围城就能夺下肃羽城,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朱奕看清楚后,斩钉截铁地说。

  “陛下何以见得?”朱舜华问。

  “金鳞铠甲固然坚固,我们连日弓箭炮火回击,想必他们伤兵极多,战场上不怕死人堆积如山,就怕连营伤兵拖累,这些人死又死不了,耗着口粮草药,还要人伺候。”朱奕分析道。

  “陛下英明!”朱舜华佩服地说。

  “你守城,机宜行事,我们的炮火弹药已经很久没用过,不管哑炮还是什么,加紧造,造了直接打。反正东门北门都毁了,今日起孟章不退,炮火不停。”朱奕吩咐道。

  “是,陛下……可是,那些百姓怎么办?”朱舜华自己倒是不曾在乎过他们的死活,可这些将士们的亲眷多有进不来的,他担心引起兵哗。

  朱奕冷冷地说:“朕死了,谁也活不下去。”

  “是!”朱舜华也不敢违抗,立刻出去发号施令。

  连天炮火齐发,照亮了夜空,城楼发出有规律的震动,塔楼上的石缝灰簌簌落下来,烽火不时颤抖。很快,视线所及之处没入火海中,那些无处可逃的百姓抱头鼠窜。

  朱奕站在塔楼上看着,这就是地狱的样子了吧!

  “天若亡我,也别想把蓬莱从我手里夺走!”朱奕如是想。

  肃羽城没有安稳的梦,心惊胆战者有之,绝望痛苦者有之,一声声炮火把所有幻想炸得粉碎,叫所有人都不得不面对着惨烈的事实。外城中无法进入皇宫避难的子民聚集在内城城门附近,这声音无法打动心如钢铁的朱奕打开城门,他站在塔楼里,听嚎哭尖叫被炮声淹没,听到麻木。

  “陛下,不如先回宫休息。”朱舜华背着弓箭匆匆来劝,他怕帝君在这里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

  “朕自有分寸,有酒吗?不忙就陪朕喝一壶。”朱奕在这空荡荡的塔楼里走了一圈,百无聊赖地问。

  朱舜华本欲劝他,但也知道他不是个三言两语就听得进去的人,他摇了摇头道:“臣不喝酒。”

  “没福气,算了。”朱奕也懒得多说什么,让他离开。

  外面突然风雨呼啸,以排山倒海之势袭来。他想起了两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就好像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不管不顾地哭,让人很烦。

  “陛下,雨水恐毒眼,把这个系在眼睛上,最好别出来!”朱舜华从腰间取下一个薄如蝉翼的丝缎,不仔细看几乎全透明,这缎子丝滑无比,拿在手上轻若无物。

  朱奕一看:“天丝锦?”

  “工部压箱底的好东西,要早用上,今天非让孟章吃苦头。”朱舜华狡黠一笑,冲出塔楼去。

  天丝锦防火防水,通透轻薄,极难上色,故而很少拿来做衣服,多是工部拿去裁制成潜衣、浣火衣用在工事上。别出心裁拿着个来当眼罩子,倒也是物尽其用。

  在暴雨的掩护下,孟章叛军竟然如蚂蚁上树般蔓延了过来,此时炮火哑膛发挥不出威力,朱衣卫全部都在垛堞上张弓射箭,一排排孟章士兵中箭跪下,后面又有一排排士兵冲上来。

  “杀!”这声音震耳欲聋,气势如虹。

  三条巨龙冲上云霄,抓着石块往城墙上扔下来,后面的巨龙盘旋在天空上喷水,青龙青龙,年轻时龙鳞为青色,年纪大了龙鳞渐渐变成金色,朱奕看着天上嚣张的青龙只觉得可笑,一群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就敢来挑战他。

  尖锐的雀鸣刺破沉闷夜雨天,一道火焰横贯长空喷向十二条青龙,炽烈的火焰点燃了整个天空,紧接着城墙上腾空而起上百个背后伸展九尺长翼的朱衣卫,已经很久没有人能显出朱雀真身了,久到人们都忘记了自己是天地南灵神鸟朱雀的后裔,拥有可以毁灭半壁蓬莱的力量。

  为首青龙的龙尾狠狠甩下来,朱雀毫不畏惧向上直冲,尖锐的爪勾在青龙尾上划出深入骨髓的伤痕,龙血喷溅而出,朱衣卫纷纷撵杀这条青龙。

  眼看大青龙落下颓势,仓皇飞走,另一条更为巨大的青龙飞到城墙上空,没有青龙标志性的龙角,龙须飘逸,这条青龙咆哮着喷出无数拳头大的冰块铺天盖地砸下来。朱雀毫不客气地喷火融化,却不料那条龙径直冲过去将朱雀顶翻,朱雀猝不及防从空中摔下来。待朱奕恢复人身后扶着城墙站稳,那条龙在天空中嚣张地喷下更多冰雹,还伴着一声穿天透地的咆哮。

  然而就在天上的青龙与朱衣卫缠斗时,孟章士兵架起了天梯往城墙上爬,只需要把梯子架到箭楼口,从箭楼钻入城墙内,一路杀上去,待朱奕下来时,垛堞间已经杀得难解难分。

  朱奕从腰间抽出惊羽刀,大喝一声:“帝君在此,与尔等生死与共,孟章叛徒受死罢!”众将士看见他将黑色兜帽斗篷解下一扔,红黑色的凰纹帝服在烽火下格外显眼,顿时士气大振。朱舜华追了上来,一君一臣并肩朝点将台杀去,天上水火纷乱,地上刀剑铮然。

  “陛下,先回宫!臣舍下一条命,也不会让他们攻进来的!”朱舜华射死几个喽啰兵,心急如焚地说。

  朱奕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他面前出现了一个拿戟的少年,长风玉立,眼神锐利,一身金鳞铠甲上血迹淋漓,雨水顺着少年发梢滴落地面,在喧闹杀喊声里砸出微末的水花声。

  直觉告诉他,一定是楚天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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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5/18 14:45:58